“有埋伏?”见布莱克久久不说话,士郎抬头环顾四周。
“不不不不不!”布莱克被吓了一大跳,立刻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中途他仿佛看见了他们的临时老大嘴角弯了一下,但是当他定睛再看,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您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和西斯火并的那一场吧?那时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死了。呃……他叫小卢克,他有一个瘫痪在家,精神不正常的老妈。没有保险公司会为他付钱,他死了,当然也没有兄弟愿意接手,替他负担……”
布莱克灵机一动,不知道怎么地竟然从脑子里翻出了原本被他抛到九霄云外,犄角旮旯处的一件小事,及时将它祭了出来。
正如他所料,气氛瞬间和缓了下来,对面青年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消失不见。虽然对方因为他的话重重皱起了眉,但却远没有他面无表情时那么令人感到窒息。
布莱克如释重负,在心底夸奖自己不愧是人生主角,舞台之星,总是能以直觉找到更幸运的道路。这就是为什么西斯到“三腿椅社”一拍两散还只是个不尴不尬的三把手,而他早早就混成了老二。
“快一个月前的事,你们现在才来问我怎么办?如果没人照看的话,一个月够一个生活自理能力缺乏的人死五十次了。”
“呃……”布莱克飞速转动着自己老爷车一样跑得气喘吁吁的大脑,“那是因为小卢克生前有付钱雇他的邻居在白天的时候照看他的母亲。他预付了几个月的工资,等他死了以后,余下的钱就被那个邻居用来给他的老妈购买食物和付水电煤账单了,现在这些钱也差不多用完了,他的邻居就不想继续管这摊烂事……”
这件事当然没他说的那么充满善意。起因是某个帮众想趁小卢克死了,去他家偷点他藏在家里的剩下的钱财,爬进窗了才发现他家还有一个活人——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布莱克一样记得谁谁家里还有几个亲属的。亏得这位同样街头出身的混混还多少念着一点过去共事的香火情,没像美利坚入室抢劫的标准操作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屋主来一发,等对方
倒地没声了,再慢慢搜刮倒腾。
——最后他还是拿走了小卢克藏在家里的钱,然后把这件事捅给了其他人。
这一下炸了锅,知道小卢克有个老妈的都以为她活不过三天,不知道的也和上面那个家伙打过一样的主意。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盯上了小卢克住的地方——由于哥谭户籍管理混乱的缘故,如果这套房子没有被政府回收拍卖,他们就能把这块无主之地作为一个今后的据点。
发现小卢克的母亲还活着令一些人大失所望。好在他们内心虽然期望着她早点上天堂和她那注定下地狱的儿子团聚,却还不至于猴急地亲手将之变为现实。他们调查了是什么令她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邻居和小卢克之间的雇佣协议。
由于小卢克的死亡被算入了哥谭默默失踪人口中的一员,都没有经过gcpd法医处的收尸,他的母亲最可能得到的结局就是在家中渴馁而死,直到尸体的臭味引来他人的报警。
“火钳帮”剩余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死亡,只要他们什么都不做这就必然会发生。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事每天都在这座城市重演,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根本不会知情。
或者说他们又能去做什么呢?没有政府收容,没有慈善机构,他们只是个因为利益或者胁迫维系在一起的底层黑帮而已,平日里晃荡在东区,干不了大事,整天做一些不入流的犯罪活动,勉强维持贫困线上的生活。他们又不是家底厚实、有所传承的犯罪家族,也不是爱尔兰兄弟会那种抱团紧密的外来族裔,口袋里实在没几张钞票和额外的善心提供给一个与他们无关的无底洞。
在舌头一滑,把这个消息漏出去之后,布莱克就感到非常心痛。
果不其然,他听到他们的老大沉声说:“带我去。”
重重地哀叹一声,布莱克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对这个命令提出异议。又怕自己表现出过多的不情不愿,让先前的“优良表现”白白表演,只好磨磨蹭蹭地转身,带着他往小卢克的居处走去。
这段路程不短。足够布莱克催眠自己忘记这
件事带来的(还不属于他们的)损失,开始思考如何能从中获益。
虽然直到走到目的地时他都没有想明白,但随着他逐渐接受现实,布莱克的行走速度倒越来越正常,某种甩掉一块大石的轻松心情突然涌现在他的心中。他无从分辨它的来源,也无意承认它的存在。
尽管依旧充满了肉疼和可惜,他奇异地并不感到后悔。
……
因为中途的意外耽搁了一会,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不少,但士郎仍然赶在晚饭前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掏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士郎罕见地犹豫了一瞬。
“我回来了。”
对着空荡荡的公寓客厅,他还是张口说道。
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句话了。虽然当养父切嗣故去之后,对着空荡荡的卫宫邸他仍然维持着这个习惯,但自打他成年,告别师长和亲朋远行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做过了。
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边已不再有需要维持日常的对象,他的自身也足够稳固,没有留恋过去的羁绊作为“锚”的必要。
重拾回这个习惯并不难,这一句话像早已徘徊了许久一般从口中自然地脱落。仅仅只是一刹那的错觉,但他的心中充满了如同回到往日的怀念。
厨房、客厅、卫生间都空无一人。
礼节性地叩击三下,士郎打开起居室的门,一个熟悉的全身裹满绷带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顿了顿,他说道。
杰森躺在床上,悠闲地翻着一本商业杂志,封面人物是英俊潇洒的哥谭名流布鲁斯韦恩。他合上杂志,把它丢到一边,拿起手边的手写板,刷拉拉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我看起来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这倒没有,士郎认真地想了想。但你一看就是个执拗又爱逞强的麻烦精。
似乎对士郎可疑的沉默不太满意,麻烦精不依不挠地擦掉了原来的话,又在手写板上写道:“你的一千根针呢,买了吗?”
士郎嘴角一抽:“不需要买。”
他走过去抽掉杰森手上的杂志,又从他屁股下的枕头底翻出两本菜谱,一沓报纸
,一份哥谭地理人文志。“别的就算了,不要把报纸放在床单上。”
自称“彼得”的麻烦精翻了个白眼,写道:“如果不是你家实在没什么书好看,我至于看这种八卦杂志吗。”
“让你无聊了真是对不起啊。”士郎面无表情地说。
“只是我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有钱人的八卦?”
“这和八卦没有关系。我认为知道本地集团未来的投资项目是有必要的。”
“那我建议你换一本,这家的记者关心阔佬们的名车手表和美女多于关心他们的实业。从他们竟然采访布鲁斯韦恩就看出来了。”
“是啊,我也发现了。但是买都买了。”
士郎冷漠地把那本杂志的扉页撕下来,一边说,一边开始折用于盛放厨余垃圾和杂物的袖珍纸盒。
杰森看着脸上划过一道深刻的折痕,被分成两半的哥谭宝贝,不知道为什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他像一条毛毛虫似的蠕动到床边,盯着为了和他说话,降低高度半蹲在床边的士郎的眼睛。
“为了防止我再翻你的八卦杂志,所以明天你至少给我一个ipad吧?”
他把手写板插/到两人中间。
“……我家没有ipad。”
士郎把注意力从纸盒上移开,屈尊纡贵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但是我一个人待着,没人陪我真的很无聊的,要不你明天别上班了,留下来陪我聊天吧。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些超级英雄的猛料,外人绝对不知道的那种。”
如果杰森能够说话,他的语气一定骄矜又轻慢,甜蜜又挠心,漫不经心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配上他介于成熟青年和天真少年间的微妙气质,在对象是男性的前提下,周围的空气也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化学反应。
但是缺乏了语气的辅助,这段话实在难以言说的画风古怪,士郎脑袋后的警铃瞬间大作,仿佛看见了这个麻烦精背后竖起的恶魔尾巴。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地上那堆报纸和杂志捡起来全部砸向他的脑袋。
看在他是个伤员和前义警的份上。
“不。”士郎警惕且谨
慎地站起来退后两步,开始翻找起居室里的抽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医药费有多贵啊?你还刚刚逼得我砸了一个微波炉。我的存款都快要告负了,丢掉这份工作就麻烦大了。”
“哦,你缺钱?小事一桩。”杰森放下手写板,拿起旁边的记事本再上面刷刷刷写了一串数字。
下面补充注明:打电话给这个号码上的人。跟他约好时间和地址,他会送钱过来。
“但是作为赠品,你能把你的电视机借我玩一下吗?”他又拿起了手写板。
士郎因为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呆滞了一瞬。
他侧首,看了又看手写板上的单词,确定自己没有想当然地错读:“……抱歉,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英文的文法变了吗?或者说这是什么本地独有的用法或俚语?”
杰森晃了晃手里的手写板:“不。我就是想要‘玩’你的电视机。”
士郎无视了他写在笔记本上的单词:“遥控器在你左手边的床头柜抽屉里,你想什么时候看电视都可以。”
“那你就是答应了?”
“……不。”士郎说,抱着肩走到他面前,站在床边俯视着他。“如果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最好现在就跟我说清楚,‘彼得先生’。”
近距离被用一看就十分核善的眼神瞪着,杰森耸耸肩,若无其事地低头避开,飞快地在手写板上写字:“事实上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关于微波炉的事我很抱歉,但那是你自己编得不好,换成我就不会……”感觉头上的视线都快在自己的后脑勺上烧出两个洞来了,他飞快擦掉上面那句话继续写道:“好吧,算我大发慈悲,你的微波炉和电视机都被我征用了,一并赔付补偿金。等会别嫌钱多,我还希望你能帮我去采购一些东西呢。剩下的是我的谢礼和劳务费。”
床边的那位仍然一言不发。
杰森抬头,将自己最诚恳最无辜的眼神展示给他。“事不过三,我本来可以今天白天就拆了你的电视机,但为了表示礼貌,我打算等你回家之后礼貌性地问一问再这么做。”
看到这段话,士郎终于挑眉,冷嗖嗖地说:“你应该庆幸你没这
么做。不然我会把你绑到ga、烛九阴、落心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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