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
门内的情形让士郎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把才踏入的一条腿又缩了回来。他抬头再度瞟了一眼门牌号和外面的挂锁,抱着巨大的迟疑地悄悄推开一条门缝。
他还不至于觉得自己走错了门,但他一度怀疑趁他不在的时候拉吉尔先生找了一打物业对他的公寓做了改装。
它乱得简直就像一个凶杀案发生后,挤满前来勘察的法医和警察的现场。
说实话,他既然敢收留一个陌生人,白天任由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他就没有在家里留下什么危险的违禁品——藏在各处的枪支于第一天的事件之后就被士郎暂时转移了阵地。
他现在租的这间公寓虽然五脏俱全,但总面积却很小,老式公寓的结构也不足以支撑他额外制造哪怕一个简易的阁楼或地下室。在没有仓库储藏作品的情况下,士郎每天晚上修炼完魔术就把那些魔术产品毁尸灭迹了。这些天几厘米之隔的隔壁房间住了一位客人,他只好把修炼时间挪到工作结束以后,反正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负责锁门和收尾,总能找到独自一个人的安静空间。
只是现在客厅里堆积满地的各种工具和半成品实在令人眼花缭乱,有些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家里有,也无法想象是用家里的什么东西制造而成的。
士郎从门缝闪身进来,仔细寻找着下脚的位置,以免不小心踩坏什么东西。“彼得”先生坐在客厅的一堆杂物中,举起扳手向他挥了挥,就算作打过招呼。他自己撕掉了大部分的绷带,只留下胸腹部的那些和固定肋骨的夹板——每次看到他这副浑然不把肋骨骨折当回事的轻松模样,士郎就开始怀疑过去二十多年的常识是否出了差错,或者说他有什么非人类的血脉。
这个推测并非毫无根据,因为“彼得”其余各处的外伤都愈合得很快,士郎也曾亲眼见到过他脖子处的伤口自动止血。
注意到士郎怀里抱着的东西,“彼得”迅速清理出一块地面,示意前者把怀里抱着的纸箱放在那里。
士郎放下那个装满芯片、五金工具、电子设备道具的沉甸甸的纸箱
,从里面掏出一张清单展示给杰森,上面大部分的条目前面都划了勾或圈。
“大部分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其余的最迟明天都能弄到。”由于杰森再三要求不可网购,那些零零碎碎的通用型号零件士郎就打发火钳帮的无业游民们帮忙跑腿了,反正那帮人闲着也是闲着,闲着也不会干什么好事。功用比较特殊的设备士郎就亲自跑一趟帮他变装购买——电脑、显示屏、微型摄像头、微音器、助听器、高精感应芯片等等,有些还是通过地下渠道弄到的。
类似于3d打印机之类备注着“可以有效缩短我吃白饭时间”字样的可选选项则被士郎无情地划掉了。
杰森也没真的指望他把那种东西搬回家。扫了一眼清单,他给了士郎一个“没想到你真能弄到/效率真高”的眼神。虽然哥谭是一个只要有钱就能弄到全世界你想要的任何东西的城市,但是普通人挥舞着钞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足以说明这位疑似退役兵的埃米亚先生绝不是那类循规蹈矩的童子军。
士郎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但什么也没有说。
通过清单内容他大致能够猜出杰森想要干什么,因此虽然家里被弄得一团乱,他也没有真的生气。
“为什么不求助于你的父亲呢?”这样的问题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有问出口。士郎不是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也没有傲慢到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换了衣服,士郎回到厨房,发现早晨离开前放在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这浇熄了他回家时看到某个病号披着一件单衣坐在一地零件间满头大汗忙碌时,仅存的一点不满。
待他做完晚餐回到客厅,除了电脑和机箱,大部分他搬回来的东西就像进了工业粉碎机,已经面目全非了——不幸的电视机更是早就被拆得只剩显像管。
“这里面有垃圾吗,需不需要我先帮你清理掉一点?”
士郎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料到杰森伸手一划,示意自己右侧方的一大片区域全部都是废料。
……这么干脆利落,甚至积极自觉,看来平时没少打扫房间啊。反正没做过家务的人是不会懂的——
这大概是几天来士郎和这位前罗宾“彼得”先生唯一的默契了。
士郎一边给垃圾进行分类装袋,一边说:“晚饭做好了,停下来记得去厨房吃。”
麻烦精朝他比了一个“稍等”的手势,随即继续低头忙碌。
和勉强能称之为同位体的某个未来不一样,士郎并没有什么说教的兴趣,也不会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
他的话向来很少,比较喜欢用更直接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
三下五除二清空掉垃圾后,士郎卸下围裙挂在墙上,走到“彼得”旁边,蹲下来在他身边围观了一会他的作业。
“有图纸吗?”
他突然出声问道。
杰森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笔记本翻到绘有图样的几页递给他。
士郎皱着眉对比了图纸和他手上正在进行的工作,基本确认了他正做到哪一步。
“你去吃饭,剩下我来。”
杰森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不信任:你行吗?
士郎倒也没跟他置气:“不要小看我好吧。”
作为一个魔术师、一个狙击手兼一位铸剑师,他的双手向来非常稳定,高级技工需要掌握的每一项技术他都会,对电子机械的原理和结构也称不上一无所知。有图纸的前提下,依样画葫芦并不难。
杰森待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就把身上那些导线和零件推到一边,果断向他伸出双手。
士郎:“……?”
愣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接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
他用的是正常成年男性的力道,但是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动。
“彼得”嘴角带着一丝的狡黠笑容,拍了拍大腿:不好意思,腿麻了。
士郎无言了片刻,还是弯下腰勾着他的膝弯把他横抱起来,跨过一地的地雷,把他稳稳地放到了餐桌前。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杰森在原地坐着等了半天,然后才想起来问负责投食的厨师:饭呢?
士郎幽幽地出现在他背后,悠闲地抱着双臂靠在墙上:“饭在锅里,既然能走能折腾了就自己去洗手自己盛饭,我又不是你妈妈。”
杰
森:“………………”
他决定为自己曾经把这个家伙和阿尔弗雷德作过比较而向老管家道歉。
……虽然他不会这样虚情假意地跟阿福胡闹。而只要阿尔弗雷德想,他也总能把布鲁斯气得暴跳如雷。
直到坐到椅子上,杰森的注意力彻底从设计和改装中离开,他才感到一阵疲累袭击了他的大脑。脑力和体力的双重消耗使他腹中饥肠辘辘,再加上一整天都没有摄入足够的水分,神经骤然放松后,还在恢复期的身体就感到了负荷。
原本以他的体力在工作台前工作一整天都不会感到疲惫。只是由于行动不便和满地障碍物的缘故,他这一天基本都没换过姿势,这时候就忽然腰酸背痛起来。
他迅速地理解了埃米亚是在对他表达他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不满——说实话他有时也会抱持类似的想法,过去一般由他对别人扮演类似的角色。但是人在放到自己身上时总免不了双标一下——管它呢,反正也就是这段时间而已。他也不是什么自虐狂,他向来按时吃饭,好好休息,热爱学习,不需要别人三催四请。
静坐了一会,等到腰和腿重新恢复知觉,杰森慢腾腾地挪到洗手台前洗了手,给自己盛好晚饭。
晚餐内容是西班牙海鲜烩饭配芝士奶油蘑菇浓汤。
杰森虽然对食物要求不高,但美味的东西每个人都喜欢。连续几天的清汤寡水加三明治以后,看到正经的高能量食物,即使是他内心也不免涌上了一阵奇妙的感动。
而且红发屋主做的饭菜很好吃,真的真的很好吃。有鉴于这个地球online当前版本的更新速度越来越令非酋和无氪玩家跟不上节奏,如果他去当个锅铲侠什么的开个全球连锁店,大概能有效提升广大玩家的游戏体验感和幸福指数。
把餐具塞进洗碗机,杰森不放心地回去视察代班临时工的进度,满意度倒是还挺出乎意料的,然而他却发现没有办法抢回自己的地盘了。
“等你回来我活都要干完了。你编程去吧,那个我可帮不了你。”
……话是这个道理没错,这样统筹规划效率才高,但是怎么听起来这
么可气呢。
“剩下的大头材料还要明天才能送到,今天搭完骨架就可以了。先说好,睡觉之前地上必须清理干净,我可不想半夜起床还要踩地雷阵。”
那你少喝点水不就行了。
杰森瞪了他一眼,反而越发感到自己必须加快工作进度才对。
他气鼓鼓地拉开椅子坐到安装好的电脑前,然而幅度过大的动作似乎牵扯到了某些伤处,让他好一阵才缓过气。
他需要解析一些运营在大集团或政府系统中的软件的算法并根据原理反向编译它们,但他手里没有它们的原件拷贝——蝙蝠电脑里也许有,甚至更先进的版本,但这根本不必列入考虑。所以首先他要破解防火墙,找到那些东西,把它们down下来,然后反加密,再解析……这是个浩大的工程,以杰森的计算机水平勉强可以做到,但即使是他想想也会觉得头大。
如果他认识一个同样精通计算机的朋友事情会简单许多。但是杰森自拉萨路池复活以后就在刺客联盟和大种姓一路受训,回到哥谭又盯了布鲁斯一年,这件事上他实在没有可求助的对象。
他就这样独自肝到了半夜三点多。期间名叫埃米亚的屋主进来过几次,主要是给他送夜宵、水果、牛奶和咖啡。杰森有些意外于他没有催自己去睡觉——很少有人能像阿尔弗雷德一样把握好“体贴”的度,有时过了头反而令人烦躁。阿福时常会用他那委婉的英式讽刺和各种半强制的措施催促“老爷”和“少爷们”去休息,但是在真正紧要的关头,阿尔弗雷德却不会多说一句。
话虽如此,但看着对方有陪着自己一起熬夜的趋势,杰森也有点过意不去。他打算再工作一个小时就去睡觉,睡两个小时回复一点精力,等到清晨时再回到电脑前。
但也许是太过疲劳,忙碌了一整天的缘故,也许是身体仍然感到虚弱,杰森只再坚持了半小时左右。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是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搬上床,掖好被子。
他克制着自己被培养出的警戒本能,没有在被他人接触到的瞬间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和徘徊
的气息消失之后,他也心神一松,就此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士郎最后看了一眼杰森,确认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缓,才轻轻关上了门。
他抬起手上的腕表,确认现在正是凌晨四点十分。这个时间点黎明还未到来,正是一天中最寒冷人类最感到疲惫的时刻。
他朝手上哈了一口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搓了搓手,披上外衣,悄悄地出了门。
他的目的地并不遥远,正是三条街外ga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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