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辈子究竟要经历多少,才能真的坚韧不拔,大度的看过去,不洒一滴泪水,大概是很难吧。
生母被赐死,外祖一家满门抄斩,自小养在太后身边,看似少了诸多烦恼,实则步步小心,步步谨慎。
五岁那年,皇后,也就是南宁公主的母后,被曝与人私通,因是皇室丑闻,便就此压下,只道是皇后突然暴病,无药石可医,不久身亡,虽是以皇后之礼下葬,可葬礼办的却极为简素,只堪堪挡住了御史台的口诛笔伐,而外祖一家,郑国公府也被扣上了通敌卖国这种毫无可信度的罪名,被判满门抄斩,皇后也因此死后被斥被贬,最终移出皇陵,一口薄棺下葬全了体面。
此后,贵妃当权,贵妃的一家也颇受圣宠,连带着贵妃生的皇子公主,都一越超越了帝之元妻所出的一双儿女。
元后不受宠,连带着南宁公主和皇七子都颇不受待见,她死后,这一双儿女更是度日艰难,无外戚帮衬,在已成继后的唐贵妃手下摇尾乞怜。
最后,幼弟皇七子死于食物中毒,处置了一个妃子,那妃子死前满口诅咒,她道自己曾有一儿,胎死腹中,皆因废皇后所害,就此,郑皇后又添了一项罪名,谋害皇嗣。
那时朱国上下的百姓皆唾骂郑皇后,道她是佛口蛇心,享受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待遇,却不是个能容人的国母,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的所作所为了,让她害了一场病,收了她去,只道能培养出这样皇后的郑国公一家也遭了天谴,郑皇后作恶多端,容不下旁人的孩子,所以,皇七子才抵命了。
当时南宁公主在宫中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她没有一丁点嫡公主的待遇,被父亲厌弃,被唐皇后厌恶,她在一日,没有别的作用,只是恶心了唐皇后所出的三公主和五公主,原配元后与朱帝的第一个孩子,始终压她一头。
后宫之事,混乱不堪,若非当初太后察觉不对,将她庇佑,恐怕她也会于某日突发暴病,命不久矣。
此刻,南宁公主跪在太后病榻前,垂耳听训。
温太后遣散了下人,室内只余祖孙二人,她痛心疾首,撑着身子,面带病色,说话时也有些气不足,她看着自六岁就养在身边的孙女,一时心痛难以,她道:“你在我身边,拖了这么久,不肯嫁人,如今可好,你要祖母如何保得住你?”
南宁公主果如外面所言,貌承其母,还要美上三分,一双眼生的含情深邃,面容立体分明,鼻子挺拔又不失秀气,薄唇轻抿,她低垂头颅,看不清脸色,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苓毓终身不嫁,侍奉祖母。”
温太后痛道:“可如今,你那四弟弟当权,他要你出卖尊严体面,去那孟国和亲,要你去冲喜!你可是一国公主!我……咳咳!”
朱苓毓心里一慌,跪走上前,倔强已久的眼里含了泪,她在太后榻边劝道:“祖母莫要动怒,您的身体可吃不消。”
温太后苦笑一声,她死死地握住孙女的手,看着她,亦带了不甘,说:“纵使你父皇不疼你,皇后不待见你,你也是祖母捧在手心养大的姑娘,这满宫的公主,没有谁比得上你,你要祖母如何忍心?”
她痛,她无奈,是因她知道,有些事,是她这个已经管不了事的太后所无法左右的了,朱苓毓还小的时候,她还算年轻,可以庇护她,那两年朱国国泰民安时,她也能为这个大孙女做主成婚,可偏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满宫都被唐皇后和其儿子把持,她也实在有心无力了。
朱苓毓面色不变,但已然惨白的唇色也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荒凉,她道:“苓毓生来如此,幸得祖母庇佑才长到如今,苓毓深谢祖母养育之恩,然……国之存亡之际,若有用得上苓毓的地方,苓毓不敢有半句不愿,祖母,若苓毓和亲能换朱国上下安宁,苓毓是愿意的。”
温太后痛的险些说不出话来,她道:“你可知你要和亲的是何人?那是孟国的一员猛将!孟国如此强大,你过去,母国庇佑不了你,皇后和四皇子不会管你,你就只有吃不尽的苦头!”
朱苓毓咬紧下唇,半晌才道:“苓毓便是在宫中,又何尝能被他们所容?不过是去另一个地方,再闯一番天地罢,祖母,苓毓不是傻的,只要苓毓在宫中一天,皇后就不会放过我,即便有您庇佑,可……可总有您看不到的地方。”
鲜少见她如此强硬,温太后看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朱苓毓道:“此处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不是我不愿嫁人,而是我知道,即便当初听了祖母所言就嫁了,皇后也不会放过我,到时会白白害了旁人的。”
“你这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你可知那姜舜骁是什么人?孟国初代就如此凶猛,即便朱国有一日复起,怕也敌不过他们,你想熬过去,又要熬到何时?”
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熬过来了吗?
温太后又言:“你年轻,想的不周全,你过去和亲,可闯不出什么天地来,那姜舜骁年纪轻轻,已然有了这番成就,他是在我国边界出的事,你当你过去了,他们能善待你?到时候就真的是天高皇帝远,我如何去护你?!还有,听说他是有妻室的,你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要去给他做妾?”
朱苓毓有些呆,她说:“我虽是公主,可又有几时有过公主的待遇?谁把我当公主了?在这里,我的笑话已经够多了,安知我去那边以后,没有重来的机会?祖母,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们不会让三公主和五公主去,更不会让其他公主去,唯有我,又是元后所出,年龄早就到了,您觉得,我当真躲得过吗?既然躲不过,何不欣然接受呢?我不是想好了,而是只能这么想,除了这么想以外,别无他法。”
是不是妾,早就没什么所谓了,自己以这样的情况去和亲,早就落了下乘。
她斗不过唐皇后,斗不过大权在握的皇弟,更斗不过自己的命运。
倒不如认命,安知不是一条出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