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再度使用玉舟逃命。
在可以正常使用的前提下,这件灵器“穿梭空间”的能力确实非常有用。
当然今非昔比，在天门山“进修”过的千叶，已经全然不是那个刚入此界浅薄无知的凡女了。
所学的知识不说炉火纯青,当也算是融会贯通,完全不会再受困于载具核心的燃料驱动这种小问题,否则光凭着迟归崖,要带她从天门山赶到寒山寺,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特别是这家伙连剑都没有。
而且他的实力在此界是受限的，事实上他被天地压制,自由程度还不如天魔境呢。
两人跑路的当下，一致忽略了天门山的某位山长——谁都猜不到师鸿雪的反应,也懒得去揣度，那当然要趁着他还没反应之前，把想做的事做完。
半透明有水银般质感的妖魂缠在千叶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感觉,只能看到它从手腕悄无声息流到肩头，又从右肩慢吞吞溜到左肩,像是在缠着她衣袍上的纹路玩耍。
当玉舟蓄积满能量自行迁跃时的空间震动如波纹般席卷而来时,魂体差点被卷走，就像一块披风的衣料般飘起来,在风中疯狂抖动。
千叶面无表情地将它从肩上扯下来:“花娘，乖一点。”
魂体发出沮丧的“噗叽”声，不甘心地扒着她的腿，倒是听话得不再发出动静。
千叶盯着它，表情一言难尽，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她刚身穿进这个世界的头一日,就得到了一个身份以及这个神秘的珠子，为了避免麻烦她毫不犹豫将它藏进了木妖空间，轮回精灵确实能够隔绝世界的窥视，但她完全没预料，这也同样隔绝自己的感知，她浑然不知“珠子”在木妖空间中干了什么——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把一粒种子给吞了而已。
但那也要看是什么种子！
事实上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吞谁——千叶在靳元灵那个世界结算出一个道具，名为「花娘」的种子，虽然早就把它在灵液中种下了，可是这几个世界以来它一直没有发芽成长的痕迹，千叶也不知道什么方式才能叫它种出来……然而，那粒种子现在与妖魂彻底融合。
息容的妖子失了身体，只有妖魂化胎，懵懂的妖胎甚至没有真正出生，大概正是因为这种状态契合了那粒种子某种设定，乃至于两者融合、最终形成了这个玩意儿。
反过来吞噬掉母体充分显示出它掠夺的本能有多强烈了，但光这么观察琢磨着也查探不出吸收一个大妖后它显露出什么奇异之处，顶多是从死灵状态重现了生机而已，“万法皆通”瞧不出异样，千叶不知道养出来是否仍是“花娘”，反正现在也看不到它的道具描述，估计只有回到轮回之后被结算出来，才能再看到它现在的状态了。
姑且就这么养着。
既然有足够的空闲，千叶也没浪费，她跟迟归崖交换情报。
“我所知大多只是我猜测，如果有错，麻烦给我纠正补充，”千叶说，“我知道梅承望就是‘耀天大帝’孙耀天。”
“师鸿雪指望着‘系铃人’找补，说明当年捅漏天的两个人具备很强的特殊性，他们能够再为这片天地派上大用场，他一次又一次逼迫梅承望，都是在叫他觉醒前世，只是天道阻挠……我想着，都出现‘天衍血劫’这种级别的雷劫了，是天不允‘耀天大帝’再次现世，作为天魔境的罪魁祸首之一，它被天道记恨也在所难免。”
简单地说，因为太祸害，所以被天道列入黑名单了。
千叶总结:“当时师鸿雪强行把他送入轮回，想来耗费不少。”
他送万象魔君回北冥极渊的风雪之途仍在她脑海中不可磨灭，没有理由不相信送耀天大帝入轮回这事也是他做的。
她想到这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天魔境魂飞魄散，罪魁祸首都放弃飞升在此界赎罪了，必是赌上了能赌的一切，师鸿雪要将这两人的魂魄摘出来送入轮回，必不是易事。
而且千年之后，也是师鸿雪在尝试解救的策略，他与那段历史关系密切绝对不假。
“至于万象魔君……”千叶沉默了一下，“我猜的是翎玉少主。师鸿雪未去干涉靳司命，估计是因他半妖体质不太好干涉。再者，妖与人不同，或许他要觉醒前世，比身为人族的梅承望要简单得多。”
千叶的“天眼”唯有在遇到翎玉少主与佛子的时候曾启动，而事实证明，在佛子身上看到的染血白莲跟梅承望有关，既然梅承望是耀天大帝转生，因此猜测翎玉少主与万象魔君有关也是理所当然了。
“我知道世界其实很多，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规则，不同力量形式。与这方天地并行或者类似的世界有不少，但都归属于同一个上界，”千叶是这么猜的，“通天路”也许有某种程度的共通之处，应当是数个藤蔓卷集成一个枝干，否则不能解释他明明在别的世界飞升，却意外流落至此，“当时此界界壁破裂，牵引力巨大，动荡应当对其余世界都有多所影响，只是都不像天魔所在的世界那么激烈，直接与此界相撞——此后各种摩擦不一而足。”
她说道:“想来你也是运气够差，’飞升‘不成，反而因此脱出了轨道，流落于此界，并且因天魔之故，去路被堵，不得不帮此界解决问题。”
迟归崖脸都要黑一层，对于她所说的“运气差”也不加以反驳，淡淡道:“差不多吧。”
千叶歪头:“师鸿雪没把你与天外邪魔等同？”
迟归崖冷笑:“人跟邪魔，总还是分得清的。”
懂的，其间一定闹过不愉快。
“可是千年时间，情况不但不缓解，反而恶化严重啊，”千叶通过对方反应知道自己所猜的基本正确，这会儿拿着理直气壮的语气，暗搓搓实行套话了，“而且，天魔无论是形态还是能力，都极为克制人族，这么久的斗争也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确切方法，这更就糟糕了。”
千叶说道:“天魔境的主力，其实不是人族，而是妖族是吗？”
相对于天生情绪丰富、易被天魔感染的人族来说，妖族占的优势就大了，天魔是人类克星，对于妖族就没有那么大的克制作用。
这方天地的修真界还能维系现在这般平静，人族与妖族能够这般“和平共处”，想想，青君可以占据范围如此广袤的盈阳湖，息容即便作祸都只能被封印——两族同时存在于一个修真界，争夺着同一片天地的资源，彼此矛盾却没有激化——除了因为外部矛盾的压力、致使双方必须合作之外，也是证明彼此都是对敌的主力军，缺一不可。
不过，人族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更大。
除却前赴后继的先辈拼却魂飞魄散也要杀敌之外，一定有人，是维系平衡用作度量的存在。
他要有无所匹敌的威望，有独一无二的实力，才能控制天魔境持续那么长时间。
“那个人是师鸿雪？”千叶不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表情，慢慢问道，“但我想不通，他现在是怎么一个存在方式。”
迟归崖挑眉看她:“你知道得还挺多。”
他心里也知道，师鸿雪不见得会告诉她这些，更多的情报估计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因为他这徒弟收来是作什么用的，迟归崖很清楚，他不会想要她牵涉进这一代天魔境的纠葛。
不过别人的底子，他也没必要帮忙遮就是了。
“此界修士的境界，其实不叫’应殒’，而是‘应运’，只不过那些年在对敌天魔的过程中死了太多人，所以自嘲那非应运，而是应殒。”
迟归崖道:“因为通天路断绝的缘故，‘应运’之上也没有了‘渡劫’这一层，少有人知晓，‘应运’观法可得法身。师鸿雪修万法皆通，对此界法则的理解与应用无人能出其右，他的法身也就相当于一个小天道了。”
他看了眼千叶，窥到她眼神中的震惊。
千叶的心脏克制不住惊跳:“他把自己的法身……镇在天魔境？”
迟归崖轻笑:“事实上，天魔境就在他的法身之上成形，他一己之力堵住此界缺口，拦住了天外邪魔入境。”
他说道:“我与他有约，我帮他镇天魔境，他以此界资源助我提升。”
千叶很久没有说话。
银白色的血藤魂体已经爬到她的手腕上，沿着袖子钻进去，一圈圈缠上她手臂。
千叶下意识将它抓出来，“啪唧”“啪唧”捏了两下，情绪有些糟糕。
“此界资源对你的提升并没有那么大，不足以换这千年镇守……他还许了你什么？”
迟归崖倒也没隐瞒，既然问到了，他便也就回答:“倘若失败——最终还是没挡住两界的合并，他法身自爆之威，可为我短暂开启通天路。”
“就算他失约，届时天地动荡，界壁破碎，我要离开此界也不难。”
对他来说，将这千年厮杀的时光当作是试炼也未尝不可，他尚有脱身之法，能全身而退，而对于师鸿雪与这方天地来说……
千叶望着玉舟之外，天地浩浩，山河苍茫，说道:“去过寒山寺之后，我要去天魔境看看。”
迟归崖说道:“你的方法是什么？”
千叶把蠢蠢欲动的妖魂又给扯下来，不确定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克制天魔。”
作者有话要说:222
1虽然不想双更，但明天是个大章，寒山寺有场好戏，五千字的那种
2看大国师跳脚真的很有意思……迫害大国师也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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