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后听苍云说要去千冥塔任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声问道:“苍医师莫不是对夜子晴动了心?”
苍云低了低头,却没有说话。
神后好似心情很好,并不打算跟苍云计较,只是自顾自道:“那日,本座召医师来给夜子晴瞧伤,恰巧是你来了,便顺道给你二人赐了婚,哪知道,你竟然真的动了心?”
苍云手指微微蜷曲,不可置信地看着神后,问:“这桩婚事,夜子晴事先并不知晓?”
神后淡淡地挑了挑眉。
“是陛下随意赐婚的?”苍云又问。
“不然呢?”神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苍云,道,“那日,若是别的医师来替她瞧伤,本座赐婚的对象怕是另有其人了。”
苍云默了默,她一直以为夜子晴心悦她,这桩婚事是夜子晴求来的,不然神后没理由赐婚,夜子晴也没理由对她这么好。
可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这桩婚事,神后不过是乘兴赐婚罢了。
神后就这般厌恶夜子晴?
厌恶到随便找一个女子就打发了夜子晴的终身大事?
也是,神后现在将人关在千冥塔,都要将人毁了,更何况是终身大事?
“那罪人如今身陷牢狱,苍医师可千万别对那罪人动了心,若真是动了心,现在收回去还不晚。”神后淡声道。
苍云嘴角的讥笑收不住了,反问:“罪人?”
神后用手指轻轻敲打桌上的案牍,不怒自威:“你莫不是对这判决有不满之处?”
苍云心紧了紧,暗道自个没出息,过了这么些年,面对神后竟然还是有些畏首畏脑的。
苍云调整了气息,面不改色,道:“臣不敢。”
“那就滚回去!”神后不耐烦地看着苍云,威胁道,“你若是再敢在本座面前提及任何有关夜子晴的事,本座先处置了你!”
苍云也不硬对硬,只是道:“臣不提此事,臣只是想······”
“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别想着去什么千冥塔,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神后又道,“本座答应了夜子晴,赐你一株‘长生’,助你治疗腿疾,
也算是全了你对夜子晴的一片痴心。”
苍云眼眸深邃不见底,按耐住心中的躁动:“······长生?”
“夜子晴说,‘长生’给你,就当断了你们二人的情分,从此,两不亏欠。”
苍云低着头,一言不发,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片刻后,苍云问道:“这话,当真是夜子晴说的?”
神后嗤笑一声,反问:“你觉得本座会有这个闲心来骗你?”
“陛下······”
“够了。”神后摆摆手,打断了苍云接下来的话,“长生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中,你先退下!”
神后说罢,看也不看苍云。
在她眼中,苍云不过是一个医师罢了,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苍云咬了咬牙,并不死心,道:“臣,还有一事想要请问陛下。”
神后见苍云还不退下,登时没了好脸色,沉着脸问道:“苍云,你是不是没把本座放在眼里?”
“臣不敢。”苍云沉声道,“臣还有一事,埋在心头数千年,还望陛下为臣解惑。”
“要解惑找别人去,本座没那个闲心。”
“此事非陛下不能解决。”
神后沉着脸看了苍云半晌,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片刻后,她应允了。
苍云行了一礼,道:“臣的堂姐、陛下曾经的弟子,也就是当今魔君顾行归,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她?”
神后皱了皱眉,很是不悦,冷声问道:“你提那个孽障做什么?!”
苍云不卑不亢道:“臣的堂姐顾行归,虽是神魔之女,却自小在神界长大。陛下感念其母,并未刁难于她,而是收其为弟子,悉心教导。神魔大战中,顾行归背叛神界,投靠魔界,陛下也是将人关押于千冥塔,日日受锁雷刑。臣今日斗胆请问陛下,顾行归背叛神界,可有证据?”
神后皱了皱眉,道:“证据自然是有的。”
苍云凄然一笑:“单凭一个人证,陛下便直接将人定罪了?”
神后不悦,冷冷道:“苍云,你今日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臣只是想问陛下,想要给一个人定罪就这般容易吗?”
当年,她明明
就没有背叛神界,却还是被定罪了。
如今,夜子晴明明就不曾去顾府偷盗,也被定罪了。
上位者,想要一个人按在脚底下摩擦,便是这般轻而易举。
“你的意思是,本座是冤枉了那顾行归?”
苍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淡声道:“顾行归一事再去纠结已然没有任何意义,臣今日想要问的是,夜子晴明明是无辜的,陛下为何要将人定罪?”
神后挑了挑眉,不答反问:“苍云,你似乎对本座很不满?”
苍云静默不答。
神后继续说道:“顾行归那个孽障的事情,你一直记着,可是记恨本座废了你那堂姐?”
“臣不是这个意思。”苍云说着,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那你为何将这件事情记到现在?”
苍云深吸一口气,道:“臣与堂妹感情颇深,至今不能忘怀罢了。臣想着,顾行归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这么些年了,陛下可曾后悔当年的判决?”
“不曾。”神后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
果然是······
不曾。
也是,神后当年收自己为徒,不过也是为着保留母亲的最后一丝血脉罢了。
苍云自嘲地笑了笑,又问:“那敢问陛下,夜子晴这件事情,陛下是不是也笃定自己不会后悔?”
“你这是在质疑本座的决定?”
苍云行了一礼,又道:“为人臣者,必忠君之事,臣只是担心陛下日后会后悔罢了,才多嘴一问,望陛下恕罪。”
事实上,神后根本不会后悔。
神后眯着眼打量苍云一番,神色不明,许久,她才道:“你倒是忠君。”
“先退下。”
***
神后将苍云打发后,自己一个人静坐了半晌,许久,她轻轻地念道:“顾行归,行归······”
夜天虽是臣子,但他与神后关系匪浅,他来九霄殿一般都是直接进来。
夜天进来时,便看见神后低着头,揉捏着没心,嘴里念着什么。
夜天神力极深,自然听得见神后实在念“行归”二字,他走上前,问:“陛下可是思念魔君了?”
夜天说着,将魔君二字咬的很重。
神后皱了皱眉,道:“不是。”
“那陛下为何?”
“不过是有人在我耳边念叨这个人罢了。”
“哦?”夜天有些惊讶,笑道,“竟然有人敢在陛下面前提及这个人?”
“无非是顾行归那个堂妹苍云罢了。”神后冷声道,“若不是答应了夜子晴不动她,我定治她的罪。”
夜天听后,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轻声问道:“陛下可曾发觉,近些年,陛下身上的戾气增了些许?”
神后微微蹙了眉,问“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并无深意,只是觉得陛下比起年少时,变了许多。”
神后似有所觉,低声道:“现在不比年少时,自然是变了许多。”
夜天不答话。
无论年少时,师兄妹之间有多么亲近,现在都隔着君臣之别。
他是臣子,神后是君王。
神后见夜天主动来找自己,却又不说正事,当下问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事情?”
夜天沉吟一番,道:“我是为着子晴的事情来的。”
神后眼皮一跳,冷冰冰道:“你我有约在先,夜子晴的事情你不再过问,师兄请回吧。”
夜天并不退让,依旧问道:“臣是答应陛下不过问此事,但陛下之前答应过臣,只是将人关起来,可现在为何还要折磨她,让她日日受锁雷刑?”
神后却道:“顾氏位高权重惹不得,夜子晴又交不出上术,自然是要罚得重些。”
夜天眉头紧锁,道:“这不是理由,顾挺私底下找过臣。”
神后不由得看向夜天,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夜天继续说道:“顾挺告诉臣,数月前,上术遭盗窃,是子晴出手救了他,他不相信这次上术失窃,是子晴所为。顾挺去狱中审问,发现子晴口供疑点颇多,他觉得这件事不是子晴做的,怎奈子晴坚持认罪,顾挺无可奈何,只得来找臣,希望臣劝一劝她。”
神后若有所思。
夜天又道:“子晴说在回神界的途中被人劫走了上术,她也不知道上术在哪里,顾挺也无可奈何。臣厚着脸皮向顾
挺求情,顾挺留了一份情面,表示愿意从轻发落。”
神后淡淡说道:“上术是顾氏一族代代相传的宝贝,他们没要了夜子晴的命,已经算是留了情面。”
夜天看着神后,面露不赞同,道:“顾氏一族世代忠心,以君为主,陛下若是······”
“师兄也知道,顾家是忠臣之家,既是如此,我便更要严惩夜子晴了。更何况,我罚夜子晴罚得重,也是给她父亲一个警告,莫要以为九儿在他手上,我便不敢动夜子晴。”
“陛下!”夜天不赞同地唤道。
神后轻轻地笑了,转身从案桌上拿了一份案牍给夜天。
夜天见着案牍上的名字,稍稍抬起头,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神后笑了笑,道;“这名单里头的人都是为着夜子晴求情的。”
“陛下想做什么?”
“夜子晴干出偷盗这事,令之前看好她的诸位仙神大失所望,可偏偏,还有一些神仙拼了命要保住夜子晴······”
“陛下怀疑,这些神仙是她父亲的余党?”
神后微微颔首。
夜天却道:“陛下,子晴这次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陛下有些不对劲。”
“哦?”
“很多仙家都看出陛下急于将子晴定罪。”夜天道,“从审问、定罪到行刑这三项环节,陛下只用了四天,按照常理,至少需要半个月才对。”
神后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为子晴求情的人或许是看出了些端倪,不忍子晴蒙受不白之冤,并非余党。”
神后淡淡笑了,道:“无妨,平日里多多注意些这些人便是了。”
夜天见神后刻意忽略话题,又重新提了一遍:“子晴的锁雷刑,不知陛下可否免去?”
若是神后同意了,私底下不让行刑也是可以的。
神后沉思片刻,方道:“锁雷刑就让她先受着,我倒要看看,她父亲对此持的是什么态度,看看他究竟会不会为了救夜子晴,而露出马脚。”
夜天极其不赞成这个做法,当下冷了脸,道:“对于陛下来说,这只是口头上说一句话的事
情,但陛下可曾想过,这受刑的人是有煎熬,而这些煎熬这是为了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神后神色淡淡,道:“不曾想过。”
神后话毕,完全不想多做纠缠,拂了拂衣袖,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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