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沅近日一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谢斋野,一边在跟谢斋野散步时,计划着逃跑路线。
结果,它试了好几次逃跑,还没跑出府门,就被专门看管它的婢女给逮了回来。有一次终于看到她当时进来的后门了,却又被门口的侍卫给挡了回来。
一只金贵的猫,是不允许跑出侯府这个大金笼,跟其它野猫厮混在一起的。
数次逃跑失败之后,乔沅终于意识到逃出侯府,似乎比进入侯府更难之后,它开始寻思其它离开的方式。
江肆的那个狗洞第二天就被人发现给堵起来了,它就经常在后门边的巷子里,跟乔沅见面,门口的侍卫盯得十分严实,乔沅想跑都没胆子跑。
有一次乔沅趁着婢女不注意,叼着自己的吃食跑来跟江肆分享之后,江肆似乎发现了美食的新世界,就经常来蹭吃侯府大厨专门为乔沅准备的珍馐美味。
一猫一狗分享完美食之后,乔沅就开始趴在门栏上与江肆两两相望。后来婢女发现了,便也大方的给江肆备上一份,反正侯府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江言关于乔沅的消息都是从江肆那里知道的,每次看着江肆吃的圆滚滚地回来,再加上江肆回来也没什么特别异常的反应,就猜想乔沅的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他也就乐得自在,就想安稳的等待影子失效,乔沅自个灰溜溜地跑回来。
他并不知道乔沅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快速离开,结果还真让它给想到了,那就是只需要这只猫死了,它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吗?虽然这样势必要牺牲这只猫的命,乔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实在没压抑住自己心里的害怕。
于是乔沅开始了各种寻死日常。
它脑子不够用,没想起古人说猫有九命,没那么容易死。
第一次它鼓足了勇气,哼哧哼哧地爬到了府中小院翘起的檐角上,扒着沿边往下看了看,顿觉头晕眼花,往后退了两步,给自己做了好大会儿心理暗示,反正横竖也就疼那一下,如果再待在谢斋野身边,它的小心脏迟早要出问题。
于是心一横,眼一闭,腿一迈,跳了下去。
然而……
它趴在地上,睁开眼,动了动自己的爪子,除了有点点疼之外,身上其它没有任何伤害,怎么回事?它不死心,又开始往墙上撞,婢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的是这样一幅堪称诡异的画面,奇怪道:“玄苍,你干嘛?”
最后,乔沅没把自己撞死,成功把自己给撞晕了。
婢女都震惊了,谢斋野回来后又逮着它说了一通,乔沅照例无辜又可怜的看着他,又伸出舌头舔舔谢斋野的手。
谢斋野道:“胆子没之前大,倒是比以前会撒娇了。”
乔沅卧在桌案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今日周云被杀案结了,谢斋野此时正坐在案后看大理寺送来的关于周云被杀的誊抄卷宗,因为此案涉及安国侯府,刑部案子结了之后,就要将案卷移交到大理寺核实审阅。
季晨果然不敢细查,带着人来府里查看了一番,还装模作样的在京都城里盘查了两回,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城外来的悍匪,想趁着侯府大婚,众人忙碌之际,盗窃府中财产,无意之中被新娘发现,方才痛下杀手。
谢斋野冷笑了一声,“亏得他还真找了几个替死鬼。”
“听说真是城外山头的土匪头子。”谢牧在一旁道,“那些土匪是今年才在城外的山头占山为王,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季大人给剿了。”又有些痛惜道,“倒反而让他立了一功。”
“无妨。”谢斋野将黑猫抱了起来,笑道,“折损了他与太后的一枚棋子,又迫得他要将亲生女儿远送出京,总是要给点甜头的。”
季府千金死在与安国侯府小侯爷的新婚之夜,若是外人得知府中还有位小姐,难免引起怀疑,若是真追查起来,怕是无法善了,送走季府千金并非是万无一失,但绝对可以规避很多风险。
谢斋野又问:“季府千金已经被送到太子府了?”
“是,昨夜送去的。”谢牧不解,问出了之前就困扰他的问题,“小侯爷既已经将季府千金抓了回来,为何不到圣上面前告季晨一状,反而还要将她送到心上人跟前?”
“不急。才刚刚露出一点狐狸尾巴,就将他给杀了,挺无趣的,况且
即便到了皇帝跟前,这罪名也未必就能弄垮他。”谢斋野似笑非笑道,“与其如此,不如跟他们玩玩,本侯还期冀看他身后还有多少狐狸成行呢?”
那笑无端端的让乔沅心悸,总觉得他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
乔沅想死,但又不想让谢斋野给它弄死,这就有些难度了。跳楼撞墙都没能死成的乔沅,又开始打起后池的主意,摔不死,淹死总可以了吧?
于是它又去跳了一次水,第一次还没能沾到水,就被修建花枝的老奴给抱了回来,因为水不干净,小侯爷会嫌弃。第二次奋力一跃,终于跳到水里了,又被路过的婢女用网兜给兜了出来,后来又跳过两次,专门照看它的婢女看出它的意图,谢斋野就让人将自己院子去后池子的门给堵了。
黑猫其实是会游泳的,从前谢斋野专门训练过它,但冬日水冷,谢斋野怕它冻坏了。
乔沅十分绝望,第一次知道,想死也死不了的悲惨。
于是开始了最原始的方法,撞墙,常把自己撞得半死不活的,府里的婢女都说小侯爷养的那只猫疯啦,可又都不敢在谢斋野面前提及。
经历了数次自杀都失败之后,乔沅时常精神不振,唯有见到江肆时,才恢复以往的活泼好动,后门成为它们相见的老地方,大概是看江肆近日出现得太频繁,侍卫们勉强允许它进后门了。
每次一猫一狗,远远的看见对方,就撒开脚丫子飞奔向对方,那情景,跟分隔多年不见的老情人终于见面似的。
久而久之,婢女、侍卫们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这黑猫自小跟在小侯爷身边,性子也跟自家主人一样高冷,以前见到其它的猫狗,要不是不屑一顾,要不就是十分凶悍,领地意识十分强烈,怎么偏偏这只大白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侯爷养的黑猫会时常用脑袋蹭那只大白狗的肚子,吃美食时,好似还将自己喜欢的鱼脑袋拨给白狗吃,额,实际上,那是因为乔沅觉得鱼脑袋没肉,还有鱼眼睛,看着就不太有胃口。
吃完东西后,黑猫还会枕着大白狗的肚子在树下休憩,甚至还会替
那只大白狗挠痒痒,抓虱子。江肆常在外面跑,惹上虱子是难免的。
最后在离别时,还贴贴脸,依依不舍的样子。
活像瞒着家里人出来私会的狗男女,哦,不,年轻男女。
乔沅不管现在成了啥,它和江肆终归还是人的心思,它只觉得,它和江肆是好朋友,好吃的互相分享,平日里一起嬉笑打闹,江肆身上痒了,它替他挠挠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但它没有想到,对于现在它们的形态来说,在真正的人类眼中,是十分怪异的。
侯府的婢女侍卫们,将近日一猫一狗的相处方式前后一想,然后他们得出个了不得的结论:侯爷养的黑猫爱上外面的野狗了。
这一消息很快传遍侯府,西院赵氏听了这话,笑得乐不可支,大概是开心过了头,当着老侯爷的面,就将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只猫爱上一只狗,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身边的婢女偷偷扯她的袖口,悄声道:“夫人,侯爷在呢。”
上梁的上梁老侯爷,坐在一旁,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置一词。
赵氏讪讪,她这夫君常年待在边关之地,平日里在自己院子里,习惯想说啥说啥,今儿个都给忘了他还在场了。
她急着转回话题,便道:“侯爷,小二总说现在的先生讲的知识要不太过深奥,要不就是太过浅薄,我想着是不是给他换个夫子?”赵氏口中的小二是老侯爷的老来得子,本来是叫谢月凛的,但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家里人一般都叫他谢小二。
赵氏与老侯爷虽然是皇帝老儿赐的婚,两人虽然感情不深吧,但老侯爷也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好歹给赵氏留了个血脉,现今刚满七岁。
老侯爷道:“迄今为止,阿野都给他换了多少夫子了?再说了,贺家老幺也是同一个夫子,别人怎么就能学好,他自己笨,就赖先生教的不好,世上哪有这样的学生,又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赵氏面色尴尬,不高兴道:“阿野找的夫子能信吗?他可精着呢,自然不想让我儿有朝一日比他优秀,夺了他在侯府的权。”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老侯爷眉间有了怒气,“我侯府有什么权?就算有权那也是在战场上杀敌得来的功勋,不是在这侯府里勾心斗角就能有的。”
赵氏虽有些怕他,但为了自己亲儿子,仍旧嘴硬道:“不然为何他当年能与皇室子弟同室读书,而给我儿找些默默无闻之辈。”
老侯爷冷冷看着她,“那是因为阿野的娘是先皇后的姐姐,你若是有能耐,也让你家中父母再为你生个有皇后命的妹妹,那样不止小二能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你还能跟嫔妃们唠嗑呢!”
赵氏是赵家最小的女儿,赵氏父母今年已七十多岁,这要是还能生出个女儿,那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赵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被气吐血。
盯着老侯爷远去的背影恨恨道:“有皇后命又怎样?有个皇后命的妹妹又怎样?两个人还不是红颜薄命,死的忒早!这世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虽说不那么中听,但却说的十分在理。
毕竟只要还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嘛,虽然赵氏父母现如今是生不出个皇后命的女儿了,但保不准哪日赵氏下一辈里出个皇后命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