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十)(1 / 1)

黑无常君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沉,白无常君见好就收,连忙老练地安抚起来:“冷静点,这天冷着呢,上点儿火热热身倒是无碍,这过头了可要吓坏你家小杏儿的哟!”

黑无常君朝树下仰头瞧树的汤杏看去,敛了焰气,但仍旧甩给白无常君一个凛冽地眼神,“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对杏儿说些有的没的。”

“哪敢哪敢啊,你快继续陪你家小杏儿吧。”

黑无常君不再多言,跃下树冠,停在汤杏跟前,从怀里掏出那紫色雷光锁。

汤杏微微一愣,惊喜接过,欢喜笑道:“黑爹爹这是修好了吗,谢谢黑爹爹还替我修雷光锁!”

黑无常君微微侧目,拉长着脸道:“这本就是我惯用之物,我修好它是理所应当,并不是为了你。”

语毕,嘴角却还是微微扬起……

汤杏沮丧垂头道:“原来是这样……”

黑无常君:“……顺便给你用。”

汤杏长发遮着脸庞,低着头偷笑。

嘿嘿嘿,这黑爹爹果然就是个死傲娇,白叔果然所言不假!

汤杏收拾好自己嘚瑟的小表情,抬起头来,目光楚楚可怜地瞅着黑无常君,两手十指交叉相握贴着下颚:“黑爹爹,杏儿有事相求,您一定会帮我的吧?”

“……什么?”黑无常君有些动摇。

“当然是塑魂鼎的使用方法了!”汤杏兴奋道。

“不行!”黑无常君快速否决。

汤杏鼓嘴,恳求的同时捏着黑无常君的大袖子挥来挥去,宛若求着爹娘买糖吃的淘气女儿。

黑无常君有些动容,拉长的严厉冷脸有些绷不住了:“……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汤杏激动片刻,立刻收拾起自己的小情绪,继续撒娇,“黑爹爹,你看啊,我这塑魂鼎都已经偷出来了啊呸,带出来了,所以不用白不用你说对不对?”

白无常君坐在树上,单手托腮,另一手慢悠悠地绕着自己的头发,幸灾乐祸地笑着。

这丫头,扯起这理儿来还真是蛮横霸道,这点还倒真是像极了黑昀。

说到底这魂魄也是黑昀捏出来的女娃,转世多少轮,这本质倒是变不了多少。

白无常君脑中浮出一道清灵而熟悉的女声:

“嘿,白叔,难得今日爹爹陪同阎王大人上天庭,你带着我和绘绘去人间游玩如何?”

曾经的杏儿眉眼间皆是灵气,举止间带着娇俏顽皮,却总是能掌握好那分寸度数,搞得黑昀总是拿她没个办法。

哪像自己家捏的女儿,真是浪天浪地浪空气……

想着,白无常君还真是有些笑不出了。

而此时树下的黑无常君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总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杏儿还在时的无奈。太懂得如何对付他的脾气,导致他总是头疼而无奈地顺了杏儿的意。

这样的头疼,无论多少次的轮回都会出现,简直像所有的一切都铺好了路,往复重来。

“杏儿……你知道这塑魂鼎动用需要人类的生魂,阴差不得伤人,此乃大忌。”黑无常君终是语气柔软下来,向汤杏解释起来。

“我知道啊,我不伤人。”

黑无常君:“你这塑魂鼎,是否要用来塑构那止异公子?”

汤杏身子僵了下,神色惊变后,平静下来:“爹爹如何得知的?”

“哼!”黑无常君面色又黑了回去,“天下人间,我想知道什么都不是难事!你倒是好,我方才才告诫你伤害人类生魂乃我阴差大忌,你还执意让我授予你使用方法,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汤杏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深远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黑爹爹想知道什么就知道啊……”

黑无常君一声冷哼,严厉至极。

汤杏抿了抿嘴,举手做出发誓的动作:“爹爹,是这样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伤害止异公子,也不伤害任何人类的生魂,我只需要使用方法!”

黑无常君:“……那也不成!”

“为什么不行?我都已经发誓我不会伤害人类生魂了!”汤杏迫切地拉着黑无常君的手,恳求道,“黑爹爹,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其他的……其他的我也不学了,我知道一直以来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以后绝对不会添麻烦了

!”

“……”

寒风徐徐,卷着冬季荒芜的树枝微微晃动,这些风格外有方向感,穿梭在人的周身,让汤杏这个死神之躯竟感到如此寒冷。

从头到脚。

黑无常君的袖子也冷得让人打颤,心中的期许仿佛也被一团暴雪扑灭。

果然不行……

最后只能靠自己研究怎么使用了吗?

如此想着,白无常君的话便飘了过来:“阿昀,你何必不答应呢……反正最终结果不会有变。”

汤杏有些听不懂这话中的内涵,但她并不在意,她只读懂了白无常君在帮她说话。

而她也明显感觉到黑无常君甚至的僵直,似乎很有效果。

久久,汤杏听到头顶传来黑无常君的叹息,以及极为深刻的悲恸的言语:“……罢了,教你便是。”

汤杏欣喜地抬起头,撞上黑无常君盛满悲伤的幽深瞳仁,心底猛地一颤。

……

这仿佛在送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不会她的心思被黑无常君知道了吧?

“在发什么呆?”

黑无常君严厉地斥责灌入她的耳膜,吓得她身子骨抖了三抖。

“没,没事!”

其实使用塑魂鼎并不难,尤其汤杏本身就是死神之躯,不管本身会使用多少自身的灵力,但由于先天的优势,灵力储备量极大,所以三两下就差不多能驱使了。

但即便如此,汤杏会使用之后还是很有成就感,毕竟最近这些日子跟着黑无常君学习死神的能力使用,可谓是少有所成,学会的技能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要不是她学得那么渣,黑无常君也不至于总是臭这张脸。但汤杏还是心存感激,毕竟黑无常君和白无常君这样地位的阴间鬼差,每日都来帮助她一人学习,一定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汤杏微微一顿,突然间意识到了:“黑爹爹,您天天来教我这些,会不会误了您的营生啊?”

黑无常君柔声一笑:“杏儿倒是挺会替我着想,问了个好问题。”

汤杏惺惺地笑开,就听下一刻黑无常君凉飕飕地声音穿来:“你也知道你误了我不少时辰,倒也不算

被那臭小子迷得连魂都没了!”

汤杏:“…………”

黑、黑无常君这变脸速度也是神得无人可匹敌……

白无常君又不知何处闪现,笑着岔开话道:“小杏儿啊,你何日成婚?”

“还有五日。”汤杏侧头眨眨眼道,“白叔是要来吗?”

白无常君欲要开口,黑无常君一言横穿而来:“不来!”

白无常君、汤杏:“……”

天色渐黑,黑无常君今日的耐心尤其得差,甚至都没有汤杏道别就甩袖回了阴间。

汤杏垂头思索着,是否今天又做了什么事儿惹怒了黑无常君,却没发觉白无常君一直在她身侧并未离开。

白无常君拍了拍她的肩,指了指他一直盘踞的那棵树:“小杏儿,和你白叔我去树上聊天赏月如何?”

汤杏:“……哦,好。”

二人纵身一跃,在巨树的枝桠上并排坐着。白无常君身上有一股清爽微瑟的茶叶香,让她有一股特别的亲切感。

她的爸爸也是喜欢喝茶的人,因此特别喜欢研究,从小就在家里见到不少装茶叶的瓶罐。有一次,因为小时候好奇心旺盛又胆大包天,爬到橱柜上去想拿那些个装茶叶的玻璃罐头,结果一不小心给打碎,摔了地上一片狼藉。爸爸回来之后,给她好一顿毒打……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又哭又喊的样子,爸爸严厉地拿着鸡毛掸子抽她,竟都让她怀念得不禁眼眶酸涩起来。

这些都成了好久好久之前的记忆了。

她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真的很想念他们。

白无常君没有看她,却仿佛后脑上长了双眼镜般,了解到了她湿润的眼眶。

“小杏儿,你来这儿多少日子了,你可算过了吗?”

汤杏用力地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一旦掉下来,她就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没算过。”汤杏低着声音道,“……大概有不少日子了吧。”

白无常君的手指象征性地动了动,“照着这人间的时光来算,已经快十个月了呢。”

“十个月……已经那么久了啊。”汤杏惆怅起来,下意识抱住了自己

的双腿,团缩在枝桠上。

“小杏儿可曾想过,一直留在这个时代?”

“留下?”汤杏兀自发问,眼眸渐渐没生气般地垂下,“留下……?”

汤杏觉得这个问题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她无法考虑究竟留下与否。

落阳时分,空气中的尘埃乘着微风飘摇,渐渐透明。

汤杏觉得自己一个人仿佛坐立于孤寂的暴风雪狂澜的山巅之上,孤立无援。

她一直都在逃避思考这个问题,却忘了这是迟早要面对的抉择。

她与这个时代的人之间的羁绊,已经太深太深了……深得她舍不得去扯断。

汤杏陷入久久的沉默,白无常君也没有多言。

她仿佛在心中经过了一番缠斗:“我不知道……”

却未果。

“小杏儿,走自己的路,不要怀疑,不要迷茫,不要动摇,你走的路,不会错。”白无常君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汤杏的头。

白叔的手掌心特别温暖,衣袖里还夹杂着那股亲切的茶叶香,不知为何,自己的鼻子就控制不住地愈来愈酸。

“……嗯。”

她不知道白无常君为什么要特意说这些话,仿佛知道了她之前做了的决定一般,知道了她还不够坚定一般。

在这个时候,为她打气。

“谢谢你,白叔。”

我,不会再迷茫了。

我会珍惜,这最后的时间。

“不用谢我,傻丫头,其实,最想和你说这话的人,是你黑爹爹啊……”

汤杏顿了顿,了然地笑开颜。

“嗯!”

……

白驹过隙,这两天的时间过得比汤杏想象得更快。

大婚当日,一切都准备就绪。

这五天来,没有发生任何的偏差,谷梁君昱的伤奇迹般得好起来,蓝姬也一直在屋中沉沉睡着,像是从未苏醒过。

而汤杏这几天也确实很少与谷梁君昱见面,人说小别胜新婚,因此这妄月宫的人与妖还有喜娘都将汤杏移到了另一座别院里头。

这也倒好,汤杏不用担心自己总是忍不住会去偷看谷梁君昱的状况了,但这些人倒也贴心得很,时常会来汇报。

赫萝这小家伙一直嚷嚷着整天见不到汤杏,前几天还一直偷溜过来,却都被汤杏呵止回去好生照顾谷梁君昱去了。

汤杏望着这成片喜气艳红的妄月宫,心里都却有些拔凉。

……

万万没想到,和谷梁君昱成亲会是在妖怪头头的窝里,没有朝夕师傅,没有烛阴派一种弟子,没有黑白无常……

谷梁君昱唯一的亲人只有南月回。

成亲真的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经过了重重关卡,她与谷梁君昱总算是到了该拜天地的时候了。

可不知为什么,谷梁君昱出奇得乖巧,对……乖到不可思议。

这反倒让汤杏感到异常不安,若不是赫萝那家伙夸张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是嫁女儿似得絮絮叨叨着,南月回在旁边打趣着,她还真不觉得自己是要和谷梁君昱成亲了。

汤杏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谷梁君昱的手,他的手滚烫如火,极阳体质的他,体温颇高,仿佛要通过汤杏的手将她一起燃烧。

可这也热过头了吧?

……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怪异。

谷梁君昱被她如此攥紧着手,不会如此沉默的……

如此想着,一道冷冽地寒风像是有意识般地吹过,掀开汤杏大红盖头的一角。

恰巧,可以瞥见谷梁君昱的下颚以及双唇。

而他的双唇,微微上扬着,带着玩味而诡谲地味道。

而嘴角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狰狞而丑陋。谷梁君昱一直都细皮嫩肉的,即便经过剜肉之苦,也因为体质独特的缘故,恢复得和没受过伤一般!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伤疤!

?!

汤杏心里一惊,顿时有什么东西从大脑中崩裂破开!

这才察觉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谷梁君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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