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1 / 1)

天气预报通知暴雨预警,不少公司决定放假,避免出行。

林新影刚收到导师通知,瞟一眼外面乌云压顶的天,琢磨明天假期做什么。他有点想带尹清洋出去散散心,这孩子最近跟水逆似的。

然而还没等计划敲定,乌云憋住半晌的喷嚏就打了出来,漫天大雨。

他叹口气,准备把游玩计划搬到室内,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通讯录还没等打开,屏幕上就恰到时机的跳出一串号码,

林新影有些惊讶,接通:“尹清洋?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

暴雨导致蒲州近一半的交通堵塞,巷子尽头的十字路口此时堵的水泄不通。林新影还穿着睡衣,打着把随便找来的破伞,被漏进的雨淋个透湿。

他连口气都没喘,见堵车堵成这样,骂了句娘,直接往右手边跑。

在跑了将近一公里后,有辆出租终于看不下去,在他身边停下。司机打开扫雨器,叹气,“这破天气,我本来都不打算接了。”

医院。

林新影随便问了个护士,说最近一个急诊正在手术室,让他去三楼。等他跑到手术室门口时,目光不由一滞——

尹清洋头发湿的,眉眼也被洇透,眼皮上沾着血。

他神情呆滞,站在手术室门口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白衬和浅色阔腿裤都被或雨或血染的不成样子,好像该进手术室的是他一样。

林新影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

“影哥,你帮帮我。”男生没有哭,但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被雨压过,透出浓浓的疲惫和绝望,“肖先生出事了,我、我杀了人。”

“尹清洋?”

听到有人叫,尹清洋迷茫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看到林新影后,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红着眼眶剧烈喘息,忍不住痛苦蜷缩弯腰。直到被人猛地拍后背,才缓过气。

林新影焦急问他:“怎么回事?”

车被撞后,他拼命想拽开车门,司机拦不住他,只好把他放出去。

这时候救护车已经来了,现场也已经被围住。他在跑过去的时候还在侥幸的想,肖先生不可能出事,

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拿自己冒风险。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被送上救护车的人。

“我知道车里的是肖鸠,”张鳍正被不知道什么男人薅住衣领,脸上印着巴掌大的红印,满眼红血丝,“我就是要撞他!怎么了?”

“他以为自己老几??还他妈命令老子退学,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说完一偏视线,正好撞见脸色苍白的尹清洋朝他走过来。平日乖巧明媚的人这时满眼冰冷,面无表情盯着他。

他不以为然,“怎么?金主被撞,开始担心自己前程,”

话说一半,

尹清洋已经走到他面前,手里的尖锐玻璃刺稳稳扎进他身体,喷涌出腥甜温热的血。

张鳍不可置信看他。

后来好像有人拦住他,又有人想把他带走,尹清洋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当时下了雨,黏稠温热的触感渗进指缝,他攥着玻璃尖锐那端,迟缓的意识到自己扎了人。

流了很多血,分不清哪些是张鳍的、哪些是他的。

但他又想起救护车上那一幕,控制不住的心头颤栗。

手抖得厉害,身体生理的反应比他心理上反作用的恶心和恐惧更明显,理智下作出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林新影打了电话,再然后……

好像变成了个小木偶,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林新影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讲完整件事,那双单纯幼稚的眼里残留着瞳孔骤缩的惧怖,尹清洋全程的语气都近乎麻木,在讲完后蓦地陷入沉默。

“别紧张,放轻松。”林新影看他这副快要疯癫的模样,急得不行,“那张鳍呢?”

尹清洋摇头,他不知道。

“小尹,你不用太着急。我是局外人,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林新影是真的没太理清这个逻辑,他试探着提出问题:“你想,肖总知道张鳍在后面跟踪,他甚至都有时间把你送出来,那他为什么不也离开?为什么要重新回到车里?冒着被张鳍撞车的风险?”

他不问还好,一问,尹清洋更激动了,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情绪又翻江倒海起来。

“是我的错。我一点都帮不上忙,我

还害人。”眼眶里半晌哭不出来的泪终于滚出来,尹清洋抽不过气,“我刚才偷听到司机和助理说,肖先生是为了我。张鳍本来是想撞我的。”

他太激动了,根本听不进去。

林新影也就作罢,没再逼问,只是不停拍他后背,焦急等待手术室的灯灭下。

尹清洋记得自己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完全没意识到什么时候起,眼前变成了一片昏黑。他梦见第一次见肖鸠的时候,三年前,在蒲州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旁边,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路边,小声叫卖地上自己的画。

肖鸠起初并没有什么兴致,但在捧起画轻嗅以后,眼底却像化了冰的春水般温柔缱绻。尹清洋清楚记得当时他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笑、绅士而不唐突的邀请,

“小画家,你这些画怎么卖?”他在递钱时轻轻捏了下他手指,“我很喜欢你的画,交个朋友?”

因着那个动作,尹清洋一直都觉得心里别别扭扭。但后来肖鸠帮了他学业、帮了他继母的病,也从未主动对他做什么不恰当的事,

他们的开始和任何普通恋人一样,表白、牵手、接吻、上床。

只是肖鸠太黏人了,对床事的索求频繁到一种近乎恐怖的地步。尹清洋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原因,他没谈过恋爱,所以在面对这种直接□□的爱意时,他有些难以接受?

细想来,近几天的争吵和矛盾,好像都是他的错,甚至无理取闹的怀疑。

场景被抽条似的迅速脱落,他再回神,又看见那天他在国外酒店意外撞见的肖鸠。脚踝被抓在身后攥出淤青,酒店的床嘎吱嘎吱像要坍塌,那天甚至做出了血。

他清楚记得肖鸠吮吻颈窝,重而沉的呼吸滚烫,对他说:“洋洋,你要信我。”

是,他不信他。

发生的一切一切,暴雨中变了形的车、满地雨血混杂的泥泞,

救护车刺人心肠的尖锐鸣声。

梦里的最后一幕,是他瘫坐在太平间,抱着盖上白布的冰冷身躯,身心麻木。

“肖鸠!”

尹清洋猛地惊醒,忽地睁开的眼睛被明亮光线扎中,痛得要命。

但他

也顾不上闭眼休息,胡乱揉了两下就要下床,跌跌撞撞往门口走时才发现,自己这是在一间病房,手背上还残留着几个针孔,大抵刚输过液。

尹清洋拉开门,却迎面撞上林新影。

他刚打来饭,手里提着冒热气的豆腐脑,惊讶问:“什么时候醒的?”说话间想拉他回去,“医生说你也受伤了,伤口发炎导致高烧。赶紧回去!本来就不聪明,你想烧成傻子?”

“影哥,肖先生呢?”这人脸色白的像纸,却还紧紧抱着门把手,小树袋熊似的不肯松手。

林新影放下碗。

也清楚这个人不见到肖鸠不会罢休,他拿了件外套,过去扶他,“走,带你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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