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常喻抬头,张淮以还保持着看着她的姿势,不忘抬手打个招呼。
“嗨!”一笑就露出排整齐的牙齿。
“怎么上来了?”常喻问他。
还是两手空空。
被这么一问,张淮以想起了正事,歪头对宋桉说:“配药要你的医保卡,我刚刚忘拿了。”
说着绕了个圈,往她们这里走过来。
张淮以的身躯一离开,能看到身后的护士台已经安静下来,只留下一个值班的小护士。
可能注意到有人看过来,小护士抬起头往周围看过去,又若无其事低下头。
常喻把目光收回,云青去查房应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不再执着于护士台那块地方。
只是也暂时不想待在这里。
宋桉举在空中准备递给张淮以的医保卡,被常喻半路拦截。
“我去配药吧。”她说。
没走出几步就感觉张淮以正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宋桉又一个人单手抱着行李箱,看起来有点像流浪的小孩。
“你怎么跟着我?”常喻问。
“我总不能单独跟你朋友待着吧,”张淮以手放在背后,在紧盯自己的鞋带,“感觉有点怪怪的,我跟她也不熟。”
其实严格来说,他和常喻也只是普通同事关系。
他的目光从盯鞋带的方向转而看向常喻。
对方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按了电梯按钮,正在仰头看电梯的数字缓慢落下。
“也是。”电梯数字跳动两层楼,常喻才缓缓开口这么说。
很简短的一句话,常喻没再说其他的。
跟你朋友不熟所以跟着你走,潜藏的意思就是跟你会比较熟一点。
张淮以笑了起来,从紧闭的电梯镜面,能倒映出他毫不掩饰逐渐放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具有感染力,连带从刚刚看到云青起就神情不自然的常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也跟着轻微笑了一笑。
她依然保持仰头的姿势,看着电梯数字缓缓跳动,眼角弯起。
眼神飞快看了一眼张淮以,又在张淮以转头看他之前,飞速转了回去。
电梯终于到达,电梯门打开一条缝
,然后逐渐缓慢打开。
医院的电梯比普通电梯长出一大截,里面人很多。
常喻几乎是在电梯打开的一瞬间,闪身往电梯旁边躲了过去。
眼疾手快,电梯里的人只来得及看一个残影。
只是闪躲了短暂一秒,电梯里的人很快就会走出来。
在旁边同样等电梯的小护士对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说:“常叔,今天怎么来了?”
“今天下班早了,正好路过附近,来给云青送点吃的。”
常智明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站定在电梯口和小护士聊天。
常喻就站在旁边几米的距离,背过身去,旁边的电梯还在地下一层。
正纠结是要装得自然点站在一旁看风景,还是快速跑开。
以他爸的火眼金睛,应该看个背影就能认出她来。
她已经三次没回常智明微信了,就是不想见到他而已。
常喻今天很反常,原本和她并排站的张淮以立马理解了她的反应。
跟着跨步过来,张开双臂抱住她,脚步轻扭转身,将常喻整个圈在自己的拥抱中。然后背过身,留了个人高马达的背影。
一只手抬手罩在常喻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又软又滑,像是海里的鱼,尾巴一甩就溜走了。
旁边的窗户开了一半,站在窗边能看到很远的视角。
有带着热气的风吹进来,带着外面的喧闹声,还有夏季橘子汽水的味道。
张淮以将常喻紧紧圈在怀里,他身上有清淡的木质香,混合着隐隐柑橘味。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得相融很和谐。
常喻就被包裹在这种专属气息中,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服,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香水的广告文案中总是提到香味是有画面的,常喻以前不信,宋桉总是说她一板一眼,怪不得适合做律师。
此刻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广阔海边有有一棵孤独的树,树根隐没在沙滩里。天空中看起来有海鸥在树顶徘徊,仔细看才发现,海鸥其实离得很远。
很荒谬的场景。
常喻整个人都被圈在怀里,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对方衣服上的扣子。
盯着扣子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得把呼吸放轻,视线往旁移动一公分,开始盯着医院地板看。
张淮以圈住的动作很轻,他有点不敢动,他甚至想控制一下此刻躁动不安的心跳。
常智明和小护士聊天聊到一半,边往前走边往旁边看过去。
“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在医院还搂搂抱抱。”常智明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
说完就往拐弯处走过去。
这个拥抱持续得有点久,久到电梯里的人都走光了。
常喻提醒道:“没人了。”
“哦。”张淮以应声,才一点点把手松开。
“事急从权,”他说,“我看你刚刚躲人这样子,真怕你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为了缓解气氛,他用了开玩笑的语调。说完自己就嘿嘿傻笑了,眼神不自然得到处乱晃。
窗边有只小麻雀,飞过来停留了一会儿,又张开翅膀飞走。
常喻刚刚逃避得太明显了,没人能看到这种情况不好奇。
不过张淮以没问,他不确定常喻想不想说。
重新按了面前的电梯,常喻转过头跟他说:“谢谢。”
说完扯了个友好的笑容,常喻嘴唇生得薄,眉眼轻佻上扬,即使是笑起来的时候也总感觉跟她隔着一层距离。
张淮以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指刚才那个拥抱的事。
看来她只是单纯得当成解围。
也是,原本也应该这么想。
心中炸开的悸动和喜悦感瞬间就平息了下来,这次换成张淮以仰头看着电梯数字。
他说:“不用谢。”
电梯快到达的时候,常喻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忽然对他说:“你就当我在躲债。”
张淮以惊异转过头,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常喻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讲自己的事情。
麻雀飞走了,窗外的阳光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