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萧胥,你到我身边来,有什么图谋?”赵淑的声音在发抖,“是为了重振你们西秦的江山吗?借由一个传国玺,把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十?六卫一一都翻找出来,然后你再振臂高呼,然后你就可以重振你的江山吗?”
“不……不我没有……”许璀难过地后退了一步,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抱住了怀里的琵琶,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开始发白。
“你到我身边来,是为了看我的笑话,为了看我是如何?再一次把真心放在你手中吗?”赵淑亦是后退了一步,“萧胥——许璀——你想?要看我如何?傻,如何?又一次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吗?”
“不、不我没有骗你。”许璀抬头看着她,“我没有骗清之……”
“闭嘴,你不要这?样喊我!”赵淑厉声喝道。
“我……我没有骗你……”许璀声音渐渐变小?了,“清之,我只是、我只是想?在你身边。”
赵淑身子摇晃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只是……我只是想?,想?陪着你,想?只呆在你身边就可以了。”许璀再一次抬头看她,“我没有图谋,我……我只是想?帮你找到传国玺……”
赵淑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又只是一声冷笑。
许璀颓然坐在了地上,他膝行两步,拉住了赵淑那长长的宽大的袖子:“我喜欢你,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可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赵淑低头看着他,语气冷漠,“想?到你是萧胥,想?到你是他,我便觉得厌恶,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知道你被萧珊赐死的时候,简直恨不得高兴得大醉三天三夜!”
许璀的脸渐渐发白,他仍然没有松开赵淑的袖子,他抬头看着她,眼中却没有眼泪了——他眼眶发红,就连血丝都已?经?出现在了眼中,而他死死咬牙,也没有说话。
“你觉得……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喜欢你曾经?对赵均下手?喜欢你不顾一切要对我下杀手?喜欢你对我与?对待寻常敌人一样毫无恻隐之心?”赵淑讥笑了起来,“
这?天下男人这?么多,我为什么要喜欢这?样的一个你?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来喜欢?相?反,我恨你的理由有那么多——萧胥,你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所?以我一定非你不可吗?”
许璀的脸越来越白,他低下了头,许久没有出声。
“是,当初我们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场,家国大义之下,容不得我们有什么爱慕与?妥协——这?恰好说明?了我们之间的这?一段荒谬的感情是一个错误。”赵淑继续说道,“这?也恰好说明?了,我和你,不应该在一起……”
“但现在我们没有。”许璀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打?断了赵淑的话语,他看着赵淑,声音哽噎,“现在我们没有——我可以一心一意?地爱着清之,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们之间不再有那些横贯在我们之间的那些无法逾越的沟壑,我并不是萧胥——我并不是、并不是萧胥。”
赵淑与?他沉默地对视着,过了许久,却只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我讨厌你,不想?看到你,这?就足够了。”
许璀抓着赵淑的袖子稍稍松了松,他再一次低下了头。
“你走吧!”赵淑拽了一把自己的袖子,语气冷漠,“从此以后,你和我再没有关?系,你是许璀也好萧胥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
许璀抬眼看向了赵淑,轻声道:“可清之说过……你不会赶我走。”
这?一瞬间,赵淑想?起来许多次与?许璀温言软语说笑时候,他一声一声的让人心软的撒娇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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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殿下身边伺候。”许翠山道,“殿下……殿下不会赶我走吧?”
“那便看你能不能好好伺候了。”赵淑重新睁开眼睛,语气恢复了最初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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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初遇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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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哭了?”赵淑哭笑不得地掏了帕子去擦他的眼泪,“你这?小?郎君,怎么跟小?娘子一样了?”
“我喜欢清之。”许璀把头埋在了赵淑的怀里,“我喜欢殿下。”环住了赵淑的腰,他的声音闷闷的,“殿下一定不会赶我走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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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成亲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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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清之。”许璀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理直气壮地与?赵淑十?指交握,“清之以后不可以赶我走。”
“好好好,不赶你走。”赵淑也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包容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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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是他们在闲话聊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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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想?着的便是会有这?一日。
是不是害怕的……也是有这?么一天?
赵淑闭了闭眼睛,没有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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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璀定定地看着赵淑,一字一句道:“我对清之没有欺骗,我没有图谋,我是许璀——我不是萧胥,我只是想?留在清之的身边,我爱慕清之我喜欢清之,我不想?离开清之。”
赵淑低头看向了他——这?梨花带雨的小?郎君,不是不让人心软,不是不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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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留下好了。”赵淑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
还?不等许璀高兴起来,她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轻而易举地割下了自己那长长的宽大的袖子。
许璀脸色惊变。
“你留下,我不赶你走。”赵淑把佩刀仍在了地上,“我走。”
说着,她转了身,阔步便往外走去了。
如同一阵风,如同一片云。
许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却已?经?没了赵淑的身影。
公主府这?曲曲折折的回廊,在夕阳的照耀之下,安静得好像一座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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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整座公主府里面窸窸窣窣的动向。
他听到侍女和侍卫井然有序的脚步声。
他听到罗白的声音在隔壁的院落里面响起来。
他听到大白和小?白娇嗲的喵喵声。
他跪坐在回廊之下,背靠在柱子上,愣愣地看着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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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外面有马车轮子碾压而过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听见姚辛在外面吩咐着人要小?心要注意?。
他听见深兰和深竹低声斥责侍女们不够小?心的话语。
他知道他的公主已?经?走了。
与?夜色一起到
来的北风穿过了迷宫一样的回廊,啸叫着欢呼着,仿佛在嘲讽着坐在廊下不知所?措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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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自己,你是谁?
你是萧胥吗?
不是。
萧胥早就已?经?死了,他死了那么多年,连尸骨都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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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许璀吗?
不是。
许翠山早就已?经?死了,死在落月泉里面,连魂魄都不知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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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是谁呢?
一个怪物吗?
一个妄想?着抓住爱情的怪物吗?
一个痴心妄想?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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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赵淑……当初算是谁的过错呢?
家国大义之下,谁都没有错。
他与?赵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家国大义之下,本?就不应在一起。
在最初便是错,到最后又怎么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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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过了那几乎要四分五裂的琵琶。
那一摔之下,弦码有些松动,他轻轻地拂过了琴弦,听到了五音不全的怪异的曲调。
他弹奏当初送给赵淑的那一曲《凯旋》。
曲已?然不是当初的慷慨激昂。
不再是心心念念作出的凯旋。
难听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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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琵琶,缩成了一团,靠在了那坚实的柱子上。
北风穿堂而过,那些证据,那些白纸黑字的一条一条的证据,在身后的屋子里面散落一地。
哗啦啦的纸张落地的声音。
他回头去看,眼中闪过了一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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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公主,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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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福五年,临近年关?的最大一场雪,便是在这?一天晚上不期而至。
从赵均一统江山改元天福之后,这?大约是改元之后最大的一场雪了。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赵均站在宫阙的最高处看着层层叠叠的宫殿,远处那星星点点的昏黄灯火,近处明?亮的烛光,都让他觉得心神不宁。
他身边仍然是潘渡伺候着,潘渡小?心翼翼地说着公主府的事情。
“公主殿下今儿去了
城外的温泉庄子上。”潘渡说道,“去得突然,就是傍晚时候走的。”
赵均闭了闭眼睛,道:“朕知道了。”
潘渡瑟缩了一下,不敢多说身边,便笼手站在一旁。
雪越来越大,很快在栏杆上便有了一指厚的积雪了。
赵均伸出手去,把那一点点积雪堆到了一起,揉捏了一个雪球,然后放在了栏杆旁边的玉石狮子的头上,轻笑了一声:“弹劾的折子,明?日让人发吧!”
潘渡颤抖了一下,忙应了下来。
“你觉得朕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吗?”赵均仿佛自言自语地问道,“称孤道寡……这?天下,永远只能是天子一个人的天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家里停电了……没有更新,实在是抱歉嘤嘤嘤……
今天先奉上更新,明天来努力加更(知道卡在这里不厚道,会努力多写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