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大梦(1 / 1)

这几日四处奔波,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柏砚又起了高热,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柏大人?”一户部胥吏凑近问询。

柏砚摇头,“无?事,继续说。”

过云寨的人领着他们走?了了一条荒废的路,是以前行商运货的捷径,虽然窄得只能允一车通过,但知道此路的人不多?,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比起前几日的艰难,这一趟显然顺利得很,柏砚就着这些时间,将永州府的情势说于户部右侍郎听?,“……总之,无?论方粤最后如?何处置,首要考虑灾民的安置和赈济事宜。”

“若是那方粤与永州府驻军勾结……”户部右侍郎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又悔又无?奈,本来赈灾一事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贪图赈灾时的油水,便顶了左侍郎的缺,可没想到从?郢都出发至今,没一日是顺当的。

到嘴的鸭子是见不着影儿了,而且一着不慎连官位都保不住,甚至命都能丢在这永州府,一想到此,他便退缩起来。

“狗急跳墙罢了,若他真有那血性,我倒是能高看他三分。”柏砚身上的衣衫湿潮,他随口?借了一件,靛蓝色长袍略旧,宽大的衣领却被他穿出几分不羁来。

“柏大人,尚书大人临行前交代我等要……”

“此事随后再说,我小?憩会儿。”说完他便阖上眼。

右侍郎盯着柏砚瑰姿艳逸的侧脸看了会儿,最后也迷迷瞪瞪睡过去。

“阿砚!”柏砚怀里?抱着的《礼记》被一把抽走?,他抬头看去,是萧九秦,原本淡漠的眸子略动了动,“你来作甚?”

院子里?海棠大朵大朵绽放,下人往树下放了躺椅,柏砚瞧着不错,便拿了书慢慢翻着。

春困秋乏,树上的蝉却一点也不累,呜鸣声响了快半个月,不见消停,反而越发吵得人躁得慌。

柏砚觉浅,昨夜没睡好?,这会儿暑气消了不少,他正来了困意,没想到萧九秦这厮一声叫将他的瞌睡虫都给驱走?了。

他来了脾气,手里?的书砸到萧九秦怀里?,“整日咋咋呼呼的,你

烦不烦!”

眼看着柏砚气得脸颊发红,萧九秦就起了点愧疚,他刚从?外边买了只兔子就想给柏砚看,没想到扰了他的清净,登时将怀里?的兔子随意往石桌上一放,就凑到柏砚面前去认错。

“对不起,我这不是急着想见你么?,便没轻没重的,下次肯定?不会了……”这两?年他身子抽条似的长,比柏砚高出一个头,尤其时常跟着平津侯往军营去,十三岁的少年眉目间隐隐可见英武之气。

可是,在军营里?拒人三尺远的小?将军一到柏砚面前就敛了所有凶狠气,蹲在柏砚身前小?心道歉。

“咚!”就那么?一下,柏砚才?升起的烦躁就倏忽不见了。

大略是跑得急了些,萧九秦额前几缕发丝微乱,眉飞入鬓,倒衬得他多?了几分飞扬恣意的少年气。二人离得近,呼吸间掺了一点微潮的暑气,柏砚手指不自觉伸出去,只想替萧九秦将那遮了他眼尾的一缕发丝撩开。

“阿砚?”萧九秦莫名?看他,不知为何,柏砚看上去神思不属,往日逮着机会就要嘲弄他的人看起来竟奇奇怪怪的。

咫尺的距离,柏砚回神后下意识就要缩回手,孰料下一刻却被萧九秦握住。

“你不舒服么??”萧九秦捏了捏他的手。

柏砚不语,挣扎了几下。

萧九秦这人讨厌得很,惯是会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柏砚懒得搭理他,任他握着手也不开口?。

“哎,你理理我。”萧九秦空着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柏砚的肩膀。

柏砚不耐地哼了声,偏过头不去看他。

“阿砚……”萧九秦拉长了声音,一边攥紧柏砚的手,一边又凑近了不少,“我说,你是不是嫌我烦?”

“嗯。”柏砚哼唧了声。

萧九秦闻言就急了,将柏砚的脑袋掰过来,一字一句问,“你方才?说什么??”

分明?总是叫嚣自己已经长大了的萧小?将军,竟然大白天发起癔症,非要揪着柏砚“算账”,“本公子将你小?心伺候着,跟祖宗似的,你还烦我?!”

言语中不可置信极了,柏砚忍着笑意故意惹他,

“整日跟在我身后,尾巴似的,你说我烦不烦?”

其实稍微用点心就能听?出来是打趣,偏这萧九秦脑子缺根弦,一遇到柏砚就蠢兮兮的,突然被嫌弃得一无?是处,便气得咬牙,一手按住柏砚,俯身压上去,沉声问,“敢不敢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愿意听?,说个十遍八遍也没问题。”柏砚懒懒道。

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树叶打在地上,柏砚窝在躺椅里?,萧九秦覆在他身上,二人不过寸许距离,柏砚甚至能看见萧九秦眉侧淡得几乎看不清的伤痕。

“柏砚,你是不是想挨打……”萧九秦阴恻恻开口?,他本意是要吓唬柏砚,但明?显底气不足,这就导致气势汹汹出口?的话忽然打了个弯儿,显出几分心虚来。

柏砚果然笑了,狭长的眼风华潋滟,唇上染了一层稀薄的光色,映得白皙的面容浮上一层淡淡的云霞……

萧九秦一怔,二人闹得这会儿,不妨动作大了些,柏砚衣领微敞,露出一截细白的颈项……

或许真是暑气沾湿了眼,否则他怎么?觉得身/下的柏砚有些惹眼,招得他想要捏一捏他的唇是不是有那么?软。

“九哥……”柏砚忽然开口?。

萧九秦猛得回神,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手指距柏砚的脸颊不足一寸,似是柏砚喊晚一步,指腹就能触到那片温热。

“我说,你能不能下去,多?大的人了,还往我这儿扑……”柏砚眸色略暗,萧九秦毫无?所觉,他这会儿脑子混沌得很,尽是柏砚似笑非笑的脸。

柏砚见他没反应,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眯眼,“萧三公子,你那兔子都快将我种的紫苏给吃完了,再不弄走?,我今晚就叫人煮了喝汤。”

萧九秦:“……”

好?不容易逮来兔子让柏砚解闷,结果这不解风情的家?伙竟然想将它给吃了。萧九秦气得不行,方才?胡思乱想的东西尽数不见踪影。

二人各归其位,柏砚正要开口?,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阿砚!”

再睁开眼时,还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暑气,蝉也叫嚣不息,圆滚滚的白兔子

窝在药园里?嚼着紫苏叶,柏砚有心去制止,但是上方萧九秦直勾勾地盯着他。

“萧九秦?”柏砚觉得不大对劲儿,还是熟悉的场景,但是倾覆过来的人却不是十三岁的少年模样。

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似的,面前的萧九秦眉目冷峻,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最让柏砚无?所适从?的是他眼下那一道疤。

像是北疆征战五年的萧九秦替代了那个十三岁的少年,连带着稚嫩赤诚也一并没了踪影,反而留下的只有彻骨的逼仄和狠戾。

“你想我吗?”声音淬了冰碴子似的,柏砚打了个哆嗦。

这绝不是萧九秦。他不知道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替萧九秦辩解。

“柏砚,我可是想你了……”明?明?一句缠绵悱恻的情话非叫他说出一股怨毒,“在北疆那五年,每次想起你,就想……将你弄死,”他一点点接近柏砚,二人呼吸交缠,柏砚甚至能看清萧九秦眼中自己的倒影。

“萧九秦,你恨我吗?”柏砚告诉这是一场梦,连少年的萧九秦也是大梦一场,原本说不出的话,在这梦里?就忽然有了迸发的勇气,他不仅问了出来,还伸手揪住萧九秦的衣襟,犹如?溺水的人抓着无?望的浮萍。

萧九秦没有开口?,他俯视着柏砚,直叫柏砚险些受不住逃开。

“你觉得呢?”良久,萧九秦轻轻启唇,“我问自己到底如?何能替你开解,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命……柏砚,我原是不信命的……”

戾气裹挟着怨恨,怕是还有愧疚,不忿,柏砚看着这样的萧九秦只觉得连心脏都被攥起来似的,他迎上萧九秦的目光,“萧九秦,你再等等……再等等……”

“我已经等了五年,”萧九秦不给他分毫机会,“你什么?都要瞒着我,你问问自己,到哪天你才?愿意开口?,我等了五年,你是想让我等一辈子吗?”

“轰!”柏砚捂住耳朵,“你不要说了,我能怎么?办,你不要逼我……萧九秦你不要逼我……”

“柏砚……”声音像是经过了五年,响在柏砚耳畔,他捂着耳朵的手被拿开,下一刻眸子忽然睁大……

唇上一

热,陌生的感觉倾轧过来,萧九秦像是报复一般要碾碎他似的,吻得用力又凶狠。

柏砚想将身前的人推开,却反被扣住手腕,“别动。”

“唔……”柏砚小?声呜咽了声,窒息感铺天盖地向他压过来,胸腔中的像是被揣了只兔子,他眸中惊异不定?,唯恐萧九秦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阿砚……”温柔缱绻,低声细语,连唇都是温热勾人的。这样的萧九秦太过虚假,柏砚攥紧他的衣襟,唯恐这人下一刻消失。

“柏大人,柏大人……”耳边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待柏砚睁眼,眼前哪里?有什么?萧九秦,只有那个户部胥吏紧张地盯着他,“柏大人你还好?吗?”

果然,黄粱一梦!

柏砚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坐直身子。他喉间干涩,像是塞了一块硬物,连同?心头也难言的烦躁起来。

果然,不该是那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上下已分,懂我的意思8~

五年前给柏大人个机会或许还能攻一回,五年后……怕是有点点点难!感谢在2021-04-1900:07:58~2021-04-2000:1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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