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背弃(1 / 1)

回到府中,见晚膳摆上桌来:一碗寻常粳米,一碟藕片炒肉,一个豆腐汤。

萧彦苦笑感叹:“果真穷成这样?”

乐孟微带埋怨,回道:“可不果真么?之前从府里悄悄拨钱去安置凌河城外的流民,后来又照您吩咐,三倍奉还那个东洲奸商运粮的开支。如今账上只有五十两!这还是把一些看不出皇家御用的物什偷偷典当来的钱。”

乐孟嘟囔:“您若肯要陛下的封赏,这会咱们都能吃香喝辣。”

乐季接口道:“就这样您还要给一半馆的那个小倌赎身?!”

萧彦看着这两个当面发牢骚的大胆属下,回想起前世他们拼尽最后一口气护卫自己的模样,强把呵斥咽下,耐心安抚:“这不本月的俸禄要放下来了么?城外的庄子也快报收了。过几天便有钱。”

乐季叹气:“将将够给那头牌小倌赎身罢了,咱们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况且此事还需经刑部点头,总得请顿酒吧;按您的身份规格,凤栖阁一顿便要百两之数——还赎不?”

萧彦端起碗:“当然。本王何曾朝令夕改?”

乐孟欲言又止,心道眼下就有一桩。

——明明一回首阳就吩咐过,如有北境军中送来的任何物件都要亲自开验;但北军那帮莽汉除了送些猎到的兽皮也没别的。天热,兽皮味儿大,他倒每次都摊在堂前看的兴致勃勃,乐孟看着都替他觉得熏得慌。

待到今日早上又收到一堆北境的送礼,乐孟眼尖,将那只写着谢承泽名帖的木盒特意放在最上面。但萧彦却阴了脸,说今后北军来的东西无需亲呈与他。

乐孟摸不着头脑,要把物件拿走时,萧彦又抬手,留下了那只木盒。

想到此处,乐孟大着胆子发问:“听说谢小将军下月回首阳?许久没见,很有些想找他喝酒。”

萧彦慢慢用勺捞汤里切得精致齐整的豆腐,不理他。

乐季哼道:“那小子只怕现在乐不思蜀吧。我听说常将军给他安排了暖床的女人,赤条条塞进他床帐里的。”

汤碗中纤细的豆腐丝被瓷勺搅碎。

萧彦淡淡道:“你的耳报倒快,但闲事勿

论。”

恹恹将碗推开,责问乐孟:“不过叫你先打探一半馆那个小倌而已,你却如何冒失露了行迹,让老四的人发觉?”

乐孟知道乐季的话令主子心情不好、要拿自己撒气,但也无可辩驳,羞愧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继而疑惑:“此事几乎全程由属下亲自办理,全程应是并未走漏风声惹人眼目。礼王府里那些人属下都熟悉,并没见他们监视咱们。”

萧彦若有所思:“你的能力本王了解,此事确实蹊跷。或许是老四最近踌躇满志,招纳了能人高手也未可知。既是他先对本王发难,本王也不可毫无防备——派人盯着礼王府里的进出。”

乐季掂量他话中意思,似要与礼王一较高下——那便是决意要争储了。

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决定,但主子却似乎情绪低落:修长手指在茶盏边缘蘸水转圈,望向窗外,看起来有些……寂寥。

乐季忍不住想再问几句,却被乐孟用眼神拖了出去。

走过月门,乐孟方低声告诫:“小季,主子的事情你管的太多。”

乐季装糊涂:“你说谢承泽的事?我也就是偶尔听到。难道不该告诉殿下?”

乐孟不欲戳穿,只道:“如此就好。有空想想怎么办好差事,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乐季回他,又似在自言自语:“你我年岁尚轻,哪有什么事情定是不可能的?”

闻言,乐孟把他拽到僻静处,干脆把话挑明:“你想的主子的事情,便是不可能。”

乐季低了头不回嘴,看向地面的眼神却尽是不服之意。

乐孟见状,只好言道:“此事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但师兄提醒你,若被主子发觉,你在府里便再无容身之地。”

***

月朗星稀。

萧彦独自在府中游廊踱步,梳理今后的计划。

尽管现在萧章在今上面前风头无二,但前世经验让萧彦知道,最终的对手仍是萧竟。

萧竟,皇后,谢氏……谢承泽。

不知不觉走到花园一隅,龟背形状水池边的僻静角落。

水池边高高院墙应景,造成水波形状,其中一处波

谷较其余部分矮了两搾,恰能容在中夜时分,供池边人向外望见一轮完整圆月,似明月托于波上。

前世起兵前夜,谢承泽恰是从此处翻进府来,声泪俱下地跪在他面前,劝他不要贪恋权位,放弃争斗、以社稷百姓为重。

他则拔剑架在谢承泽颈边,动了杀念。

彼时谢承泽已是南军最杰出的将领,身手不凡,却没有抵抗,眼中泪光未退,亮闪闪地看着他。

萧彦犹豫,却并非出于曾经隐秘的一夜恩爱旧情,而是顾忌走漏风声、节外生枝。

谢承泽似乎看出他所想:“你放心,无人知道我今夜到此。”——惨淡月光下,他眼泪冰凉,笑容凄怆。

萧彦最终收剑回鞘,冷然警告:“下次再私闯进来,必定杀了你。”

……

乐孟前来寻他,见他立在水边,注视院墙久久发怔。

顺着他视线看去,上前提议:“殿下,此段院墙凹处略矮,恐被有心之人发现,虽只略低了两揸,但对高手来说已是可乘之机。眼下既是有人盯着咱们,还是谨慎为上,属下明日就吩咐把这段墙壁补高。”

等了片刻,萧彦方道:“不必,你身为侍卫之首,难道就靠加高两揸院墙来守卫这偌大?”顿了顿:“留得此处,池塘观月影,本王可以时常来赏。”

那日水边是谁推的良妃?皇后,贵妃,或是其他人?

今上见微知著,不可能看不见其中蹊跷,却默许相信旁人说辞,只当良妃不慎落水,只字未提查处。萧彦明白,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归根到底是自己无权无势,那背后主使下手之时毫无忌惮。

命数所定,他终究仍是要走争储的旧路。

承泽,今世你我终是要分道扬镳;所能共的也只有这一轮明月了。

直到露水打湿衣襟,他方回房。

谢承泽送来的盒子封条未拆,萧彦轻轻摩挲。

本是他撩拨谢承泽索要来的私/秘礼物,所有淫/荡亲昵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此时拿在手中,却再勾不起□□,仅余心痛感伤。

***

赎出折翼一事本是秘密进行,被揭露之后,萧彦反倒可以堂而皇

之地着手。

风月之事最为惹眼。一时间,首阳城中三十六坊都对此事津津乐道。乐孟厚着脸皮出入刑部,尽量无视往来官吏促狭探究的目光。

下朝时,一个青衫官员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行礼:“微臣冒昧,殿下能否留步听微臣一言?”萧彦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见对方穿的是御史服制,便给面子,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请讲。”

年轻御史红了脸,这才想起该通报姓名:“微臣殿中侍御史沈琼,前次蒙殿下援手搭救,还未表谢意。”

萧彦这才回想起来,后退一步看他的脸,笑道:“哦,今日脸上黑印消了,难怪本王不认得。敢问沈御史表字?”

沈琼皮肤白皙单薄,本就容易现出红晕。被萧彦一笑之下,愈发如喝醉酒一般,结结巴巴道:“微臣,字、字杏锄。”

“杏锄啊,”萧彦当即换了称呼,熟稔笑问:“你有何良言要进与本王?”

沈琼被一声“杏锄”喊得发懵,几乎忘记自己从一早起就反复打了好几遍的腹稿:“我、我大、大魏昭行德政,自该上下、上下一心,慕正风气,如今恭王殿下您为声色所迷,公然要赎戴罪娼妓入府,实非黎民表率,更惹邻邦耻笑……”

“杏锄啊,”被当面抢白,萧彦倒也不恼,觉得这个小御史挺有意思,随口逗他:“那依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沈琼不期他这种反应,愣愣道:“那自然是,不再与那祸水往来。”

萧彦心痛叹气:“可本王舍不得他呀。”

沈琼几乎要动摇立场了,硬着心肠道:“殿下纵然情深,可不能因此坏了德行……”

萧彦愁眉苦脸:“那不给他赎身了?留他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受苦?可本王已然答应了他,如此岂不是背信弃义、更坏德行?”

沈琼噎住:“那……”

萧彦左右为难:“要不,还是赎他?”

沈琼被他绕进去了:“君子守信重诺,殿下还是得赎他。”

萧彦合掌一击:“可不么?!杏锄你果然与本王想到一块去了。”

满意赞赏地拍他肩膀,步伐轻快地走开,留还没转过弯来的沈琼

呆在原地。

走得虽轻松,心中却喟然长叹:背信弃义、背信弃义——承泽,我又负了你。

宋慕轻虽对前次萧彦殿外浇水之事不满,却正盯着西南戴氏穷追猛打,懒得分神奏本参这点风流韵事;加上沈琼铩羽而归——御史台对此事只不痛不痒地上了道折子,建德帝未予置评。

一切顺利,打点完备。

直到这日乐孟去了趟一半馆,气急败坏地回来禀报:“那个小倌,折翼,他说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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