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畏知道内情,母亲与妹妹的葬礼上战战兢兢,好几次去书房向金守忠请安,都被侯爷无情的拒之门外。
金不离不知缘由,对兄长忽然之间在府里不再摆大公子的谱,甚至还对前来吊唁的金不言态度异常客气也觉得不能理解,将兄长堵在无人处质问:“大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金不语在营里欺负你了?”
金不畏对母亲与妹妹的死持怀疑态度,而且出事的前一天他探得侯爷秘密出行,天快亮了才回来,去向成迷,由不得他胡思乱想。
“三弟,等娘跟妹妹下葬之后,你赶紧走吧,离开幽州,南下也好,去京城也好,总归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金不离不能理解他的话中之意:“大哥你疯了吧?我在幽州城里好好的,跑外面做什么?再说我除了花钱,赚钱的营生一概不会,跑出去等着饿死啊?”放着侯门公子不做,他何必出门吃苦。
金不畏不想让弟弟糊里糊涂送了命,只得下一剂重药:“三弟,你再不走我怕出事。娘跟妹妹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金不离对兄长的精神状况表示忧虑:“大哥你没病吧?在幽州地界上,谁敢对娘跟妹妹动手?”
金不畏向定北侯的书房示意:“除了侯爷,还能有谁?”
他们去宝灵寺寻人,与定北侯及其亲卫一同下山去寻人,等见到那些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的尸骨,从那些野兽撕碎的布料还有散落一旁的首饰确认了身份之后,金不离只顾着悲伤,而他却大感异常。
金不畏回想自己在军中数年,上阵杀敌没学会,但跟着营中老人出城去打扫战场,辨认死者伤口还是学过的。
那些尸骨之上有虐杀的痕迹,不应该是坠落山崖造成的摔伤,而是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当他抬头之时却与定北侯冰冷的杀意十足的眼神相接,瞬间就不由自主朝后坐了下去。
定北侯视他的软弱如无物,漠然为苏溱溱与金不弃的死因下了结论:“定是暴雨过后山体松软,你娘着急赶路这才坠落山崖。”
金不畏将满肚子疑问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金不离后知后觉:“爹……爹他干嘛对娘跟妹妹动手?”他忽然间想起来外面那些传言,后知后觉问道:“大哥,不会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吧?说什么你不是爹的亲生儿子……”对着意外沉默的长兄,金不离都要崩溃了:“外面人胡说,大哥你难道也当了真?”
“是真的!”金不畏也想否认这个事实,可事到如今不是他想做侯府大公子,定北侯就一定会认他这个儿子的。也是到了苏溱溱与金不弃死了之后,他才真真正正认识到了定北侯有多狠,然而他逃不掉的。
他是在籍的武将,只要无故逃离幽州大营,别说是定北侯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捕他,就连大渊各州府都会贴满他的通缉令。
当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只能想尽了办法保住弟弟。连妹妹金不弃都成为了这件事情的无辜陪葬品,他不认为定北侯会好好待金不离。
他捏住了金不离的双肩,沉痛叮嘱:“三弟,等娘下葬的时候你就跑吧,越远越好!”
金不离已经被吓傻了,拖着哭腔问:“大哥,到底怎么了?”
金不畏回答不了,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地。
金不离趁着金不畏守灵的功夫,跑去质问定北侯,结果被哄住了:“老三,你大哥悲伤过度胡言乱语你也相信?”他哽咽着说:“你娘跟你妹妹去了,爹跟你们一样伤心……”
哪知道葬礼过后,他就被禁了足,关在后院一处许久无人住的屋子里,窗户被钉死了,门口还有人守着。
他扯开了嗓子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外面守卫议论:“苏姨娘跟二小姐出事之后,二公子伤心之下得了失心疯,听说对着侯爷胡言乱语,他好好的做侯门贵公子不好吗?非要得疯病!”
金不离:你才得了疯病,你全家都得了疯病!
他扯着嗓子从白天喊到黑夜,再从黑夜喊到白天,嗓子都喊哑干裂了,外面送了茶水进来,他灌了一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天地皆暗。
侯府里的变故挡不住外面的流言纷纷。
苏氏与二小姐在山上遇难,葬礼办的极为风光,引的幽州城内不少人都在暗暗议论,定北侯为了让外面的人少些猜疑,竟连妾室的葬礼都办的如此隆重,算得上幽州城内的头一份了。
也有人猜测:“……侯爷不会为了掩饰自己戴了绿帽子,派人把苏氏给做掉了吧?”
持反对意见的也有:“可别扯了,妾室让他戴了绿帽子,弄死就算了,但没必要连二小姐也弄死吧?”
“说不定……二小姐也不是侯爷的孩子?”
这个猜测跟定北侯的想法不谋而合,总归苏氏跟她生的女儿死了,脏水无论是泼到谁身上,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金不语在宋记喝茶,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心情极为复杂。
金守忠假如当真重情重义,她还敬他是条汉子,但很明显侯爷早被权势熏坏了脑子,行事不择手段,不说他当年珍爱的女人,连亲骨肉都下得了狠手,将来有一天她与侯爷对峙,恐怕更要万分小心。
高妈妈悄悄在她耳边说,侯爷把金不离给关了起来,对外宣称他得了疯病,而往常与金不离玩耍的那些人皆有意上门探望,都被挡了回去,她就知道金不离这辈子算是完了。
只要金守忠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出来。
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洗刷耻辱,可以不顾夫妻骨肉之情,抹煞了别人的性命,哪还有人性可言?
她坐的久了,觉得后心发凉,下楼在街市间行走,头顶煌煌的日头照着,才觉得暖和不少。
有一名挑着担子的中年人拦住了她,就在世子爷准备绕过去的时候,对方朝她跪了下来,口中称颂:“多谢世子爷!世子爷仁慈宽厚,是我等的福气!”
金不语被这人跪愣了,忙去扶他:“您跪错了吧?”她在外的名声一向不大好,头一次被人当街跪谢还有点慌。
对方认认真真磕了头,然后爬起来从担子里挑出一个兔皮手筒硬要塞给她:“没错没错!我家小儿子从小就想读书,可惜家里太穷了,听说世子办的学堂里收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免费的,我们就送了小儿子去读书,他上个月考试成绩很好,学堂还奖了一方砚,孩子回家都快高兴疯了。谁能想得到我们这样的穷人家也能读书呢?”他搓着手笑的憨厚:“世子宅心仁厚,我替全家都感激世子!”
金不语:“……”忽然被表扬,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匆匆道谢,带着被硬塞进怀里的兔皮手筒跑了,待进了军营碰上宿全,连同宋记的点心跟皮手筒一起送给了他。
宿全摸着大脑袋十分不解:“世子爷,您给我点心就算了,大夏天的送我皮手筒做什么?”
金不语很是严肃:“让你戴上皮手筒,牢记军中法令,不可轻易触犯军法。”
宿全:“……”世子爷是不是家里办丧事,把脑子给弄坏了?
金不语再次回到营里,明显感受到了营中将士对她的态度似乎更友好了,就连步兵营的荣意平都跑来向她示好。
“世子这几日忙坏了吧?家里有事怎的也不多歇几日,反正营里也无事。”
金不语客客气气道:“劳荣校尉挂念,我一切都好。”
还没打发走他,就听到一个爆炸性新闻——金不畏被安排进了先锋营。
定北侯对此有自己的解释,将金不畏唤去之后,先是愁眉苦笑:“不畏,你也知道自己这个将军的职位是怎么来的,都是占了世子的功劳上面嘉奖的。”接着化身为体贴的老父亲,时时处处都为他着想:“我思来想去,你只占功劳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表现不大好,索性让你也去先锋营历练,说不得过上两年你就能够独当一面。”
金不畏早就已经失去了与定北侯讨价还价的资格,他低低应了一句:“是。”然后就被杨力引到了先锋营。
卜柱还没从城里回到大营,他的三个儿子倒都在,见到金不畏也很意外,都翻着白眼表示:“先锋营里可不留废物。”
待得世子过来,三人迎了上来,先狗腿的寒暄,接着提起此事十分不满:“侯爷干嘛塞个累赘过来?”
累赘金不畏:“……”
金不语在卜老三头上敲了一记:“少胡说八道,这是侯爷的安排,你服从就好了。”心里却在惊讶金守忠的速度,他应该是早就不想见到这个令他蒙羞的野种了。
按照往年的习惯,秋天庄稼收上来之后,北狄就喜欢骚扰大渊边境,烧杀抢掠,为过冬做准备。而先锋营的出战次数最多,他疼爱金不畏的时候,舍不得对方被磕碰一点,于是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厌恶他的时候,自然巴不得他快点死,但讽刺的是,金不畏在他的骚操作之下已经是朝廷挂名的将军,不可能无故死亡,只能丢到战场上去自生自灭。
以金不畏之能,在先锋营里大约死的很快。
作者有话说:
太累了没写出来不敢爬上来,本卷马上就要完了,然后就进入下卷了,说实话有点卡下卷的内容,可能还要理一理,稍微写的慢了一点,见谅,等我理顺就写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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