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走过游廊,便过阁房,明达殿是有供有歇息的地方的,云初瞧着里头的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只余些融化的雪水,下阶梯时,略提起了裙边。
“柔儿,你在宫中可还好?,怎的还瘦了些许?”
未走出几步,最外头的阁房里头便传出话语,是方才的莫夫人。
贤妃名为莫心柔,从?话语间,慈母的切切爱意均可听?出,只是一?向玲珑八面的贤妃却是略说了几个字:
“自?然好?,母亲挂心了,只是前些日?子未睡好?罢了。”
这样疏离的一?句‘母亲’便是云初也听?出了没有甚感情,更遑论是生养她的莫夫人。
拐角处已听?不清楚里头的声音,但云初仍隐隐约约听?见慈爱的夫人颤着的声音。
“过得好?便好?,便好?……”
心中犹如被巨石压住一?般,有些闷,宫宇上头的白雪让云初松快了些。
“你方才也听?见了吧,不知?为何,自?那次绑匪之?事?,贤妃对任何人都疏离的很,不过也许是她原先身旁的丫头当她被绑时都弃了她,所?以她心凉了些,原先大公主与她也是亲昵的,后来每一?次大公主去她那都得哭一?顿,便也疏离了。”
斗篷披在身上,云初将手炉给了赵贵仪身旁的侍女竹叶,方才出来前,她让玉竹同?白露回了印月阁。
想着白露走时惨白的脸庞,云初的眸中划过暗光。
听?赵贵仪如此说着,却是无法理解,一?个人再如何对人心失望,也不应当不信父母,况且莫夫人年逾五十,该是儿女尽孝承欢时,却落得个担忧女儿都只得如此卑微的模样。
朱红的宫墙迷乱了眼,虽瑶琴殿里得近些,但到底还是要拐几个角,等终于?到时,已经午时。
越过台阶,入目是一?方木雕屏风,娴静雅致。
“你且先坐着,时辰不早了,我去挑一?件前阵子刚送来的衣裳,我未穿过。”
落座绣墩上,云初接过侍女呈上来的茶水。
都说一?个人品行如何端看她屋内的陈设,这
赵贵仪应当是个极爱雅致之?人,大到屏风,小到玉璧,帷幔,都是及其雅致工艺复杂的。
倒与前时她表现出的娇俏不同?,想来这才是她的真性情。
“就这件吧,快些换了,竹叶,我那妆匣内有与这衣裳颜色相衬的步摇,快些拿出来。”
品竹色的缎裙,上头绣着几朵白色的山茶花,很是衬人。
云初依言换下,有带上那支步摇,一?摇一?晃间皆是风情。
“我没瞧错,这颜色衬你,快些走吧,午时半就开宴了,迟了可不好?。”
往明达殿走时忽的下起了雪,如鹅毛般的大学纷纷,幸而拿了伞,油纸伞撑开,将风雪隔绝。
因着怕摔着,云初也不敢走快了,一?步一?步,在积雪融化的水中留下涟漪。
“奴婢见过赵贵仪,见过云容华。”
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宫女,神色匆忙,眼神闪躲,袖中的手不断动着,似是很紧张很害怕。
还未等云初与赵贵仪应答,这个宫女便起身,往与明达殿相反的方向走了,那地方,应当是冷宫。
有些匆忙,云初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抬脚欲走,后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转头看去,是方才那个小宫女,眼见着她爬起来,而后在捡着什么东西,着急忙慌的,身子还抖着,不知?是害怕,还是脸上身上沾了雪,太冷了。
余光扫到掉落在地的似乎是黑色药丸,想仔细看时,被身后的赵贵仪叫住:
“快些走吧,再缓就该迟了。”
现下离午时半就差一?刻,确实不能再耽误了,云初只得加快脚步往明达殿赶。
终是在时辰到前赶到了,从?侧门入,里头已是觥筹交错。
云初落座之?际,便觉上首有人看着自?己,抬眸,与承元帝带着笑意的眼不期而遇。
酒盏里斟满了酒,尚未入喉,便好?似有了醉意,云初莞尔,见他抬起酒盏与下首的年轻臣子喝了一?杯,才低头揭开了斗篷。
“云姨姨。”
软糯的声音,再搭上捂在她眼上的小手,云初唇边扬起笑意。
“近月,快些松开,让姨姨看看你。”
这些日?,云初空闲时会去看看近月,时间长了,近月对她很是亲昵,便开始叫她云姨姨。
只是这阵子事?情多,已有七八日?未去看她了。
柔软的小手移开,云初回头看,心中柔软许多,近月今日?穿的很是暖和,石榴红的缎袄,扎着两个小辫子,再配上同?色的发饰,讨喜可爱的紧。
“近月圆润了些,这几日?用膳好?些了?”
纤长的手轻轻捏了下近月的脸颊,只见她葡萄打眼中尽是兴奋,懦懦开口道:
“嗯…近月…都有好?好?吃…饭,嬷嬷说…近月吃饭,姨姨你就会…来看我。”
孩童最是清澈的眼中没有委屈,只有开心喜悦,让云初有些愧疚,将近月抱入怀中,云初亲了亲她的额,轻声抚慰:
“近月如此便最好?了,姨姨这几日?虽没有去看你,但给你做了些小玩意,明日?拿去给你可好??”
“好?!”
因着身边人照顾的好?,也没有人给她脸色看,近月的口吃比以前好?了许多,虽说话还是有些吃力,到底不似先前了。
又喂着近月用了些菜,瞧见司礼太监入殿,应是宴席要开始了,云初让王嬷嬷将近月抱走,虽然近月与她亲近,但规矩还是要守的。
只有三品以上才能抚育皇子公主,废后入冷宫后,近月便没了名义上的母亲,纵使从?前敏昭仪与淑妃都有意要将近月养在膝下,但承元帝似不太满意,所?以一?直未决断。
见近月坐在承元帝一?旁的小桌上,云初才放下了心。
司礼太监唱席起,丝竹礼乐便也开始了,贤妃姗姗来迟,果真是着了一?身绛紫色的衫裙,裙摆的绣样是牡丹,移步花开,飘逸好?看。
坐于?上首的两个臣子面上终是多了些笑,应当就是贤妃的父亲与兄长。
云初抬眼望向贤妃,见其还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敛目浅笑,旁人的事?,她也不便评说。
酒过三巡,云初借着身子不适躲过几次,但终究还是喝了两杯,有些醉意,但还不到意识不清的模样。
终于?,到了送贺礼之?事?,她们这些妃
嫔的便是早早送了过去,此刻要看的便是最后皇上会送些什么。
不过所?谓抛砖引玉,她们那些礼品还是拿出来过了一?遍。
云初所?赠是几方好?墨,宫中人皆知?贤妃是书痴,爱书,也还写?,送这个,也算投其所?好?,平平无奇。
几方墨将要被收回盒子里,坐在莫大人身旁的莫夫人突然开口:
“说起来,心冉最爱娘娘的墨宝,两年前娘娘给她写?了本字,供她临摹,她爱得跟什么似的,旁人都碰不了,今日?得了好?墨,娘娘不若再露一?手,臣妇也好?让心冉多学学。”
心冉,应当是贤妃的幼妹,照理说,兄姐为弟妹的榜样,如此倒也可以,只是这话略突兀了些,便是连一?旁的莫大人都甚为不解,拉着莫夫人的袖子,似要阻止她说这些话。
但更为让人不解的还是贤妃的回话。
“本宫许久不练字,懒怠了,云容华的礼怕是收了也用不了了,若是妹妹喜爱练字,那便转赠被妹妹,云容华,你看可好??”
耳畔的鬓发扰着颊边,有些微痒,就着捋发的那瞬,云初将诧异掩下,轻声道:
“这礼既然送了,自?然是娘娘的,娘娘说如何,便是如何。”
自?古哪有礼才入手便当着人的面送出去的,况且给妹妹写?字,再如何都不能用赠吧,贤妃这一?出,真不知?是要做给旁人看她如何分明,还是真的不将父母兄妹放在眼中。
云初端起茶盏之?际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莫夫人,心中哀叹。
片刻后,妃嫔的礼都过了一?遍,便应是承元帝的,但守着大公主的王嬷嬷突然道:
“大公主也有礼要赠与贤妃娘娘。”
殿上寂静了片刻,毕竟,王嬷嬷如此说,便意味着大公主对贤妃又亲近之?意,若如此,那大公主养入贤妃名下便顺理成章,再加之?莫家如今之?势,贤妃为继后倒也不是不可能。
从?前只是贤妃身子弱,且远离后宫纷争,但现下瞧着她面色红润,在后宫之?中地位也愈发重,谁也不知?晓她何时就会出手。
只片刻,座下人思绪过了千万,但面
上皆是期许之?色。
不足半人高?的近月捧着一?个盒子,眼中净是不安,但在看着她的王嬷嬷的眼光示意下还是一?步一?步朝前走着,直至离贤妃仅两尺远,才定下。
但此时小小的人儿身子有些抖,将盒子捧起,一?点一?点地往上举着,做献礼的样子。
“近月…祝贤妃娘娘……”
众人的目光落在二人将要相接的手上,只云初与承元帝看着面色愈发惨白的近月,眉头紧蹙,眸中尽是担忧。
“砰”
贤妃的手才触及近月,小团子便如受了惊吓般松开了手,盒子落地,里头掉出来几个竹简,想来是嬷嬷也不懂到底要送什么,便拿了这些。
“娘!我要娘!”
猝不及防的话将席上的人都吓着了,女孩略微嘶哑的哭声充斥殿内。
云初心紧了下,但看着承元帝将近月抱住后攥着的手松开了些。
许是到了父亲怀中,哭声渐渐的小了,但仍在抽泣,便是王嬷嬷过去也没有止住。
云初转头看向莫贤妃,见其一?直蹙着眉,似在烦恼什么,但很快便放下,面上露出关怀,轻声问了句:
“近月无事?吧,都是臣妾的不是,没接住,吓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有一章,晚一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