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乐水和宋含章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陪老爷子吃过午饭后就离开了老宅。
老爷子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上车,还叮嘱宋含章不准欺负淳乐水,宋含章左耳进右耳出地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淳乐水帮他说话:“外公您放心,含章不会欺负我的。”
“你就会袒护他。”宋时清说着摆摆手,让两人赶紧走。
淳乐水矮身钻进后座,摇下车窗挥了挥手。
宋含章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每次回老宅来看外公,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淳乐水把这归根于在外公面前他必须压抑住对自己的厌恶,在老爷子的命令下关心他照顾他,虽然不至于是宠爱有加温声细语,但也够宋含章烦的了。
宋含章不高兴,淳乐水就高兴。
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周围都飘着小花,而他高兴,宋含章就特别不高兴。
车一离开别墅区驶入主路,他立刻变脸把车往路边一停就要淳乐水滚下去。
反正淳乐水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但仍然拿出百分百的演技,可怜巴巴叫了声含章。
宋含章言简意赅冷漠无情十足十的渣男做派:“下去。”
淳乐水不敢多说,恋恋不舍地拉开车门,下车前似乎还想争取一下,握着门把哀求地看向宋含章,而后者连个多的眼神都不屑给他。
好狠的男人!
淳乐水双脚踩地,轻轻关上车门。
【是去找林曦还是楚林呢?】
【还是先去找楚林好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唉,都怪宋含章这个狗东西。】
狗东西宋含章坐在车上一言不发,透过贴了单向膜的车窗,他看到淳乐水仍站在车前,似乎见他半天没发动面色一喜,抬手就想要拉开车门。
咔哒,宋含章锁住车门,淳乐水拉了个寂寞。
他降下车窗,淳乐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含章……”
【装逼。】
【要走赶紧走,浪费老子时间,我还赶着去找楚林道歉呢。】
又是楚林,天天不是楚林就是林曦又在他面前装什么深情?
图什么,难道真以为和他结了婚宋家
就是他的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含章的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有人在车上就会发现狭小车厢内的温度几乎降至冰点。
他冷脸踩下油门,连目光都不屑于再施舍给淳乐水,跑车扬长而去,喷了淳乐水一脸的车尾气。
淳乐水:“……”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没有必要和宋含章这种傻逼置气,是没有宋含章的空气不够清新还是没有宋含章的天地不够广阔自由?
半山别墅,风景秀丽空气清新,一般都不会在市中心,这边道路宽阔车辆又少,淳乐水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返程的出租,司机载着他直奔申城歌剧舞剧院。
他今天买了袋橘子,给秦哥分了两个,和他打探消息:“我师哥今天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呀,”秦哥奇奇怪怪看着他,“怎么,和楚老师吵架了?”
淳乐水塞了瓣橘子到嘴里,寻思他们这应该也不算吵架,就是他单方面惹了楚林生气。
正常人如果遇到他这种朋友,也迟早会在重复的劝诫中失去耐心以至于友谊破裂。
淳乐水其实有点害怕和楚林走到那一步,毕竟怎么都要和渣男为伍的人很难不让人相信不是一路货色。
楚林在排练厅,贴着门能听到里面偶尔有重物落地的闷响,没有音乐声,淳乐水猜他可以在做空翻之类的基本功练习。
他踌躇片刻还是没敢进去,靠在墙上看着窗外剥橘子吃。
阳光透过窗户在走廊上投映出来的方块越来越窄,最后彻底消失在墙角。
指尖勾住的塑料袋里全是橘子皮,淳乐水从里面掏出最后一个幸存者,看着身侧紧闭的排练厅大门静默了片刻,走到墙角的垃圾桶面前,把塑料袋一股脑塞进去。
还没走回门前,迎面走来一位舞者先他一步拉开紧闭的排练厅大门:“小楚,忙吗?”
“不忙。”楚林的声音传出。
淳乐水走近时,楚林也刚好走到门边,两人目光相对,淳乐水刚要咧开嘴,楚林便转开了视线,对旁边的同事道:“您说。”
这位舞者是来和他商量剧团内部的一些工作分工,大概在门口
停留了十几分钟才离开。
对方一走淳乐水就跟在楚林屁股后面钻进排练厅:“师哥……”
楚林往休息区走。
淳乐水亦步亦趋:“师哥,你别不理我呀。”
楚林俯身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片刻,翻出淳乐水的手机递给他。
淳乐水一愣,他是昨天晚上回家后才想起手机这件事,以楚林万事周到的性格,在下车去找他前应该会把他的手机交给司机,以预防淳乐水找不到他也联系不上他的情况。
但当时淳乐水着急,估计司机也在他的催促下把这茬儿给忘了。
后来淳乐水问许叔要了个备用机,今早电话打过去接的人是林曦。
现在这个手机又到了楚林手里。
他双眼一亮:“师哥,你去帮我拿了手机吗?”
楚林取走他手上的橘子,三两下剥开,分了一半给他:“昨天去拿手机的时候顺便看望了一下你朋友,他已经出院了,你别担心。”
“对了,他说他想感谢你请你吃饭,地址和时间我塞你手机壳里面了。”
淳乐水依言拆下手机壳,夹在里面的纸条上写着今晚七点,地址是某某酒店三十二楼的餐厅。
“我知道了,谢谢师哥。”淳乐水把纸条塞兜里,一边吃橘子一边偷偷打量楚林。
他甚至觉得楚林头上顶着一个光环。
是天使吧?
是吧?
楚林低头撕着橘瓣上的经络,也没抬头:“怎么了?”
淳乐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呀?”
楚林看他一眼:“我生气你会离开宋含章吗?”
淳乐水沉默。
楚林站起来:“所以我有什么气好生的?我只是……算了,不提这个了。”
排练厅的地板光可鉴人,淳乐水看着上面的绰绰光影,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情道歉:“对不起。”
“行了,这句话留着给你自己说吧。”楚林捏着橘皮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收拾好背包招呼他,“走了。”
淳乐水疑惑:“今天这么早?”
才到傍晚,就要从剧院离开,不太像楚林的作风。
两人并肩往剧院
外走,楚林解释:“晚上约了人吃饭。”
淳乐水有些好奇,正想八卦一嘴,突然听到一声鸣笛,他顺势望去,剧院外停着一辆除了车标以外哪里都非常低调的黑灰色商务车。
而那辆车等的显然就是楚林。
淳乐水心中一紧:“师哥,你和谁去吃饭?”
“简闻。”
淳乐水皱眉钳住楚林手腕:“师哥,简闻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和他走太近。”
简闻和宋含章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楚林就是个小舞者,又没什么背景,遇上简闻能被啃得渣都不剩。
他忧心忡忡,楚林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淳乐水的手背,把手抽出来:“就是和他吃个饭,谢谢他上次帮了我,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淳乐水这儿自己都才拒绝了楚林的劝诫,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劝楚林,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林上了简闻派来接他的车。
他那叫个担心,当即拦了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他语气严肃,搞得司机还以为他是捉奸的,拿出十二万分的专注力,紧咬在商务车后。
最后一脚刹在某酒店面前,淳乐水觉得这家酒店的名字看着有点眼熟。
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酒店门口,大概是简闻助理一类的,他在车停下的第一时间迎上去,赶在楚林自己动手前帮忙拉开车门,把人请下来后往酒店内引。
看得淳乐水心都提了起来。
谁他爹约人吃饭约到酒店里,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他眼睁睁看着楚林跟在对方身后进了电梯,楼层不断往上攀爬,最后停在了三十二楼。
三十二楼?
淳乐水突然福如心至,从兜里掏出林曦写的那张纸条一看,林曦约他吃饭的地方不是这家酒店的三十二楼又是哪里?!
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到时候直接偶遇楚林想办法把他从简闻饭桌上带走,连理由都不用想。
电梯小姐拦住轿厢门,对淳乐水做了个请的姿势,他道了声谢。
电梯口正对着餐厅的接待台,台面上
摆满了今晨刚空运过来的鲜花,水晶吊灯从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垂吊而下,吊灯正下方的舞台上有一支十人左右的小型管弦乐队正在表演。
巨大的落地窗上隐隐反射着厅内的璀璨灯光,往上望是藏蓝色天穹,往下看是流沙一样铺开的城市夜景。
这是一家隶属于五星级酒店的高级餐厅。
大厅内的卡座并未坐满,用餐者斯文优雅,穿行上菜的侍者也训练有素,只有悦耳的管弦乐悠扬流淌。
候在接待处的侍者已经迎上来:“先生您好,这边请。”
淳乐水轻声道谢,抬脚跟上侍者,同时他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在大厅看到楚林,想来简闻应该是在包厢。
侍者领着淳乐水走到角落的一处卡座,靠窗,但窗外刚好被另外一栋楼挡住一半,视野并不是特别好。
其中一个餐位上的餐巾已经拆开,压在餐盘下,显然是林曦已经提前到了。
“林先生去上洗手间了,您看需不需要先点菜?”
“我看看吧。”淳乐水接过菜单,随口问道,“你们今晚的包厢都订满了吗?”
“是的。”
淳乐水点头,翻开菜单,但脑子里却飞快地整理这个餐厅的格局,寻思换到一个靠近包厢走廊的位置:“大厅还有其他的空位吗?”
“您是想换个位置是吗?”侍者道,“是这样的先生,如果您是觉得这个位置视野不好的话,其他靠窗的座位都已经预定出去了。”
“不是,我是想换……”淳乐水的声音突然顿住,他抬眼看着前方有些愣然。
林曦迎面走来,白色毛衣松松挂在两边肩头,领口略低,露出脖子和胸口之间漂亮的三角区,大概是为了挡住脖子上的伤口,修长的脖颈上还带了个黑色choker,即纯情又诱惑。
他笑着坐到淳乐水对面,俯身时衣领晃荡,淳乐水一眼过去发现他胸前多了个环。
昨天晚上都还没有,应该是今天才穿的,伤口还没消炎,在他白嫩的皮肤上红肿之余透着一股引人施虐的涩情感。
啪嗒。
一滴液体溅落在洁白的餐巾上。
林曦手忙脚乱将纸巾
递给他:“你流鼻血了!”
淳乐水仰起头,呆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解释道:“没事,我可能是橘子吃多了,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