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得半刻,徐恪闭目打坐中,只听得李淳风又念了一声“起”后,那东海灵石便从徐恪“气海”穴中脱开,坠入到房子里的另一个清水桶中。
李淳风便依着此法,接连将东海灵石嵌入徐恪前胸的“膻中”与“气海”两处,运转灵力,促使灵石将徐恪体内的毒气缓缓吸入灵石中心。待得那块东海灵石中心由红转黑之后,李淳风便又运转法力,将灵石置入希言打来的“思源井水”中。那灵石一旦坠入清水桶中,却不下沉,而是径自绕着清水的边缘旋转不休,在李淳风灵力的带动下,又将刚刚从徐恪身体内吸入的毒血尽数散入清水桶中……
等到水桶里的灵石,中心颜色又由黑转红之后,李淳风右掌一动,那块灵石再次飞起,轻轻嵌入徐恪前胸。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直到那东海灵石在徐恪前胸连续“吸毒”了十次之后,李淳风方才右掌一抬,将灵石从水桶里收回掌中,大笑着说道:
“徐老弟,天涯何处无妙药啊!你虽然身中天下奇毒,但所幸遇到了这块天下奇石,正所谓一物克一物,老弟身上的毒……总算解啦!”
徐恪也觉胸腹之中那股烦恶滞胀之感已然尽去,默运内息,这时,一股混元真气自百会而下,过承泉、气府、膻中……复归于丹田气海之中。徐恪又接连运转真气,依着任督二脉行了三遍小周天,只觉真气在胸中已然畅行无阻,先前的诸般针刺麻痒、钻心疼痛都已尽数消解……
徐恪睁开双眼,心中欣喜异常,便忙向李淳风附身跪倒,说道:
“小弟谢李大哥救命之恩!”
“诶!徐老弟……救你的可不是我李淳风,是那块东海灵石呀……你要谢,也该当谢那位送你灵石之人!”李淳风急忙上前将徐恪扶起,笑着说道。
话虽如此说,但徐恪心中自明,若没有李淳风点拨妙要,运转灵力激发出那块东海灵石自身的威力,他体内的这股奇毒如何能解?当下,徐恪又连连向李淳风施礼道谢,他虽已看淡生死,但这一次能临死而又复生,心中自然欢喜莫名,对李淳风也是感激不尽……
李淳风看了看那十桶“清水”
,原先由玄都观最有名的“思源井”中打来的满满十大桶清水,此时已变得一片乌黑,水面上还泛着一些血污。李淳风皱了皱眉,吩咐道:
“希言,将这些血水尽数拿出去,浇灌桃林……”
希言应了一声,二话不说,一手拎着一个大水桶就走。只见他快步如飞,没过多少时间,就将那些盛满了黑色血水的水桶,都给提了出去。
徐恪奇道:“李大哥,这些黑水想必都是些剧毒之物,大哥却用它来浇灌桃树,这个……日后长出的桃子还能吃么?”
李淳风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也是看过几本书的人,还没明白这世上万物阴阳转化、子母相生的道理么?这凡人的溺屎粪便,到了草树菜蔬那里就成了宝贝。那‘七日噬魂撒’是何等厉害之物!单论材料而言,它既是天下奇毒,又是天下至宝!这些东西再与你身上的血、我井里的水相合,在我这些桃树那里,可不是宝贝中的宝贝么?这样的好东西岂能糟蹋!如今我将这些血水尽数浇灌,只需再过五个月,你且来尝尝我的那些桃子,看不得把你给馋死!”
徐恪笑道:“好好好!再过五月,小弟定要来好好地尝一尝玄都观里的名桃,看看是大哥的桃子好吃,还是那王母娘娘的蟠桃滋味更妙?”他暗自却想,我又不是一只猴子,什么人间美味我没尝过,区区几个桃子,还能把我给馋死?李大哥你也忒地小瞧我了吧!
李淳风却冷笑道:“王母的蟠桃,只是徒有虚名罢了,那滋味怎能有人间的香桃美味?”
徐恪见那块东海灵石此时在李淳风的掌心里,又已然完全恢复了通体莹白亮润的玉色,灵石中心的红色又好像比之先前更盛。便又问道:
“李大哥,这块东海灵石,除了吸毒排毒之外,还有其它什么妙用吗?我二弟为何要托我专门将它转送给李大哥?难道,我二弟能未卜先知我中毒之事?!”
“这是不是未卜先知……就得问你那宝贝二弟了。至于这东海灵石么,乃是东海龙宫之物,此前,皇帝一直叫我求雨,我也是有心无力啊,如今有了灵石相助,我便可以做一场法事
喽……”李淳风淡然回道。
徐恪又问道:“东海龙宫?敢问李大哥,海底真的有龙宫么?李大哥要做一场什么法事,是向天求雨吗?那么,大旱之地的灾民……他们都有救啦?”言罢,徐恪的脸上又露出欣喜之色。
李淳风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挥手说道:
“这些都是天机,怎可随意泄露?好了好了,今日里我讲的话已经太多!……如今,你奇毒已解,灵石也已送到,我这‘桃花居’就不留你了……”
李淳风为徐恪这一场解毒,前前后后已然花去了两个时辰,目下已是午时光景。徐恪眼望窗外,见冬阳正盛,心知已耽搁对方太久,当下不便再留,于是躬身施礼,即便告辞了出来。
李淳风便唤来了希言,命他代为送客,临走之时,那白眉道长又叮嘱道:
“下回你可得好好盯着点你那二弟,让他不要再贪玩生事,毕竟,人间百姓生活不易,人间有律令、天界有天条,下次要是再闹出点事端,恐怕,不须我作法,那各路天神也饶不了他!”
徐恪自然是连声答应,不住地道谢,他心道这李道长修为高深,法术更是一流,自己从未多讲,但二弟做的这些事,不想他李淳风却已一清二楚……
待徐恪与希言步出屋外,走入树影斑驳的桃林深处,不想那李淳风竟又追了出来,远远地扔过来一个铁盒,说了一句:
“我李淳风平生不欠人情,你送我一个三星妙器,我也还你一个三星的盒子……至于怎么打开,自己想法子!”
说罢,也不等徐恪回应,李淳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便又进了他的“桃花居”中,顺手关上了房门……
徐恪手中拿着李淳风送他的铁盒,他一边走,一边仔细端详,只见那铁盒子长宽各有半尺,四四方方,通体玄黑,触手却甚为平滑。
旁边的希言见他看得入神,就忍不住说道:
“大哥哥,你知道……我师傅送你的这个盒子叫什么吗?”
徐恪道:“这个我却不知,还请希言小道长为在下言明。”
希言道:“大哥哥,你就叫我一声小弟弟就行啦!我在道观里,
平常也没什么人可以说说话,今天看到大哥哥,我终于可以多讲几句话啦!咳!……大哥哥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老头子今天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啦,竟一口气跟你说了这么多话!平常他可是跟一个闷葫芦一般,一棍子也打不出三个闷屁来……这玄都观里的其他人,整天就知道扫地、煮饭、打坐、干活,人人都跟一个木桩一样,这么大一个道观里,没人陪你说话,这可得多难受,多无聊啊!”
徐恪笑道:“希言,你怎么老叫你师傅‘老头子’“臭老头”什么的?他看上去也不过四十余岁啊?”
希言“噗嗤”一声笑道:“不瞒大哥哥说,老头儿今年也才三十二岁,谁让他长得这么老相呢!你看他胡子、眉毛都已经白了,不叫他老头儿还叫他公子啊?!”
徐恪闻言也不禁哈哈笑道:“想不到李大哥还这般年轻啊!李观主的这副模样,要说才三十二岁,倒委实是……委实是……”
希言接口道:“委实是长得着急了点!哈哈!我就说么,我与大哥哥是英雄所见略同呀!……大哥哥刚才猜他的年纪还算是客气的,许多人见了师傅都以为他已经年届花甲。去年从三清观里过来一个游方道士,见了我师傅当场就跪倒磕头,连呼‘拜见老仙翁’……害得师傅他老人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哈哈哈!当时可笑死我啦!”
……
正午的阳光照在桃林中,虽还是冬日,那几百株桃树尚未绽出新芽,但枝条伸展在金色的阳光里,遥遥望去,也是别具一番风景。徐恪与希言一边信步而前,一边言笑晏晏,在徐恪的心里面,此时的感觉宛若历经劫难重生于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