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青青道:“贤弟你想,少山派被江湖人士誉为天下第一大派,又一向以名门正派自诩,必不齿于与蜀中康门这种专以暗器毒药见长的门派同流合污。康铭博是康家掌门私生子的秘密,相信少山派中绝不会有人知晓,可若是有人将这个秘密告知于少山呢”
见徐恪频频颔首,屠青青又道:“更何况,康铭博接任分水堂总堂主之位后,连着毒杀了方树威与方树武全家,甚至连方树龙的家眷也未曾放过,前几日又毒杀了方树虎,如此残忍行径,若是传到少山掌门了空耳中,那了空还能饶得了他就算了空能饶得了他,那少山监察院的长老了凡能饶得了他么听说,昔日方文昭在少山学艺之时,了凡对方文昭可是偏爱有加啊!”
“可是……”徐恪却不无忧虑道:“就算少山派对蜀中康门反感,就算了空、了凡会替方家人复仇,可如今这少山派与我徐恪已势成水火,李兄也看到了,前番在杭州城北的官道上,了空与了凡、了性三人合力,必欲置我于死地,对于你我的话,少山派中会有人相信吗”
“这个么……”屠青青品了品酒,点头道:“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贤弟不必担心,康铭博的秘密未必非得你我送上少山,眼下,杭州城内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杭州城内,你说的是”
“贤弟忘啦,前些日咱们也是在这西湖边的楼外楼上,见到康铭博身边还站着一位公子”
“你是说……落阳”
“正是他!”屠青青见徐恪说到落阳之名时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贤弟与那少山派的首席大弟子,似乎还有些‘交情’”
“哪儿来的交情啊!”徐恪不由地苦笑道:“李兄当日不是也见到了,落阳见到我时,两眼满是怨恨。我猜他当时的心情,恨不得立时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呢!”
“贤弟一向在京城为官,并非江湖中人,什么时候竟与落阳结下了如此深仇大恨”屠青青似乎来了兴致,放下酒杯望向徐恪。
“咳!说来惭愧,不瞒李兄,其实小弟也不知,为何会与那位少山首徒结下如此仇怨,以致于他每次见到我时,好似都要与我拼命……”
听屠青青忽然说起落阳,徐恪回想前事,不由地心下甚是感慨。他叹息了一声,便向屠青青讲起了自己与落阳之间的那些过往之事,不过,对落阳为何会对自己竟有如此大的仇恨之心,徐恪自己心中也并不完全清楚,有些原因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就好比自己初到杭州府之时,于城北官道上竟遭少山三大高手突袭,当时听那了空所言,少山之所以必欲置他徐恪于死地,是因为他先后杀死了少山门下的孙勋与落霜,连带着方文昭的死也与他相关,如此一想,徐恪心中自也豁然,看来,整个少山中人都视自己为仇敌,却也不无道理。
只因孙勋与落霜那两人,确是死于他的昆吾剑下。
不过,屠青青听完徐恪所述的这些过往之事,虽只听了个大概,却还是连连摇头道:“贤弟怎会有此种想法!那孙勋是亲口向你求死,你当时刺他一剑,看上去是令他断气而亡,实则是帮他解脱了苦海,你怎可据此便自认为凶手而你在灞林原一战,虽一剑刺死了落霜,可那是阻断他入魔,倘若那落霜泉下有知,也当诚心谢你才是,你更不能自认是杀死落霜的凶手!”
“那方文昭呢”徐恪又苦笑道:“方文昭死于我二弟之口,就如同是死于我手,落阳与方文昭之间,毕竟师出同门,他因之恨我想要杀我,不也在情理之中么”
“你错了!”屠青青再度摆手道:“一者,你当时身处险境,是方文昭那厮先欲取你性命,你二弟杀他本是出于自卫,倘若那一晚没有你二弟及时现身,你岂非早已成了方文昭爪下之魂无论你还是你二弟,既然心中未存杀人之念,只是出于自卫而杀人,又岂能将自己认作是杀人凶手二者,方文昭自从离开少山之后,便亲手创下了杭州分水堂,然则分水堂做的到底是何种营生,你徐无病知,杭州城内百姓皆知,那少山派焉能不知这么多年少山派不闻不问,无非装聋作哑罢了,他们为何会装聋作哑无非是冲着分水堂每年送上山来的大巴银子而已。可是分水堂这几十年来毕竟干下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这其中是是非非,少山派其实比谁都清楚!是以方文昭无端身死之后,你可见过那少山派派出一人去查探方文昭的死因可听过少山派中有一人曾说过要替方文昭报仇”
“这么说,方文昭之死,似乎正合少山派心意”
“对啦!”屠青青笑道:“君岂不闻‘尾大不掉’乎咱们的皇帝陛下不愿你们青衣卫坐大,是以在沈环之外,偏生要扶持一个从三品的北安平司千户。同样的道理,那分水堂势力越大,声名越响,做下的坏事越多,少山派掌门的心里也就越不踏实。你二弟无意间结果了方文昭那厮的性命,依我看,此举非但并未惹恼了空,恐怕还让这位少山的大掌门开心得很呢!是以,落阳无论如何也不会因方文昭之死而结怨于你。”
“原来如此!”徐恪听得频频点头,经屠青青这一点拨,他心中之结顿时解开。
“贤弟,既然你已明白此中道理,那么……是不是找个时机,与那落阳公子见上一面”
“李兄是想让我去说服落阳这个……怕是不太容易。”一想到要去说服落阳为自己传讯,徐恪心中不免犯难。他心道就算我不认为自己是杀死孙勋与落霜的凶手,可那两人毕竟都是死于我昆吾剑下,我若贸然上门去见落阳,双方万一解释不清,岂非又要动手
“贤弟休要担心,你今时已不同往日,尽管前去见那落阳便是,就算你们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区区一个‘苍山暮雨剑’又何足道哉”
见徐恪依旧有些犹豫不决,屠青青只得再度劝道:“贤弟呀!你与少山派结下的这个梁子,终须有人将它解开,那少山派毕竟乃天下第一大派,你并未杀他门中之人,为何却要担它杀人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