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绵歆在把“可怜无助”的纪星祤拽回家这件事上显得非常强势霸道,但在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又怂得手抖。
上天保佑,一定不要被家人知道自己偷偷带了个男人回家啊。
“都紧张成这个样子了,你是认真要收留我的吗?”纪星祤站在她身后,清澈干净的嗓音突然响在她耳边,他沉默了一路,好不容易开口,终于回到纪星祤该有的状态了。
纪星祤就该是这样,即使全身被淋湿,也会云淡风轻地轻靠着墙面,面色疏冷,对待那些仰望着他的人,一开口就是很高冷的话。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像只脆弱的小猫崽一样把自己藏起来,整个人惶恐无措,可怜兮兮的。
陆绵歆终于打开了门,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有点紧张,但你别担心,我不会后悔的。”
陆绵歆正想进门,后领子突然就被轻轻扯住了。
“咦?”她歪着脑袋望着他,两只黑亮清丽的眼睛满是疑惑。
“陆绵歆。”
“诶!”陆绵歆一秒应答,十分乖巧,这好像是纪大校草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吧,可喜可贺,至少心理上的距离又迈进了一步,陆绵歆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
纪星祤微垂着眼眸,黑长的睫毛扫在眼下细嫩的肌肤上,连阴影都透着些柔光,他忽而抬起头,望着她道:“就这么冲动?”
陆绵歆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道:“这不是冲动,是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管你,有困难大家互帮互助嘛。”
“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心点就是了。”
纪星祤微不可察地无声轻笑:“那我睡哪里?”
“嗯……我房间有个小沙发,刚好能挤一个人,凑合凑合也能睡。”
纪星祤大概是被她的神经大条给惊到了,缓了缓神,半晌又问:“不介意我是男生吗?”
“都是未成年人分什么男女,磨磨唧唧的,再聊下去我姐要回来了!”
“蠢主意。”
“什么?”
纪星祤轻轻睨了她一眼,不知为何,陆绵歆从他的眼神中品出了一丝丝的嫌弃
加惊讶,他就这样看着陆绵歆怔愣的表情,片刻之后,才轻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天生不喜欢麻烦别人。”
“尤其是你这种,天真烂漫无知无畏的小女孩。”
纪星祤说完这一句,突然弯起唇角,笑出了一个如春风破冰的微笑。
陆绵歆盯着他的脸,再一次出神了,这个人,是怎么做的面无表情的时候如静湖,灿烂微笑的时候若春风的?
这就是,脸蛋杀手的特殊技能吗?
外面的雨已经逐渐停了,纪星祤还是倔强地回到了小区花园那个落寞寂寥的长椅上,陆绵歆恍惚着回到自己房间,才突然惊觉自己刚才的冲动,似乎真的不太妥当。
虽然她真的只是一心想要收留纪星祤,让他不要那么可怜地被关在家门外,但情急之下她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是纪星祤的明恋追求者!
纪星祤不会以为她刚才一系列强行把他拽回家的行为是对他另有所图吧!
陆绵歆悄悄拉开窗帘,往下望了一眼,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了,由于刚下过大雨,小区里面不仅湿漉漉的,而且空无一人,连个鸟叫声都没有。
吃过晚饭之后,陆绵歆隐隐担忧地又爬到窗前,悄悄掀起帘子,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幸好那根长椅身后有个路灯,可以照明。
纪星祤还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同样的坐姿,端正又优雅,像是能一直保持着不动摇一般,他微微低着头,好像是在看书。
“真乃神人,这样都能认真学习……”陆绵歆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感叹:“看来人人羡艳的天之骄子,背后也是努力了的。”
“纪星祤!”陆绵歆用双手圈成一个喇叭,放在嘴边喊了一声。
寂静的夜色中,她的声音尤为明显,明亮。
纪星祤停下翻书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然而眼皮都还没翻上去彻底,就被眼前飞来的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吓得往旁边一撤。
幸好躲得快,不然就被直击脑门了。
陆绵歆,为什么好端端地拿东西砸他?
纪星祤弯下腰把那坨东西捡起来,然而指尖刚在看不清的夜色中触碰到那瞬间袭来的柔软时
,他就怔住了,那是一张折好了的毛毯,仔细一瞧,是蓝色的,上面还有可爱的草莓图案,毛毯里裹着两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原来她是怕他会死在外面,无论是饿死还是冻死。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在外面过夜,13岁的时候,因为偷偷在外面捡了只猫回家,但纪怜不允许,说会耽误他学习,争执之下,当天晚上他和猫都被赶了出去,在门口坐了一晚上,那天晚上纪怜的卧室很早就熄灯了,再也没亮过,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面色失望地让他把猫带进家里。
可惜小猫在外面流浪的时候生了太多病,养了两个月就死掉了,纪怜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只是觉得失望,自己本该理智稳重的儿子会因为一只小猫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其实他是有钥匙的,可偏偏要抱着小猫在门外吹一夜的冷风。
他在偷摸地想要纪怜心疼他,可那晚的房间,全都熄灯太早。
纪星祤花了一整晚,看完了一整本资料书,合上书页的那一瞬间,他又一次地抬起头,往那个方向轻轻看去。
陆绵歆真的为他亮了一整夜的灯。
……
第二天陆绵歆起了个大早,收拾书包下了楼,看见坐在长椅上阖着双眼休息的纪星祤,就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
还没开口,纪星祤就感知到了她的靠近,缓缓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一起顺路上学吗?”
这次,纪星祤终于没有拒绝,也没有超远路躲着她,而是镇定自若地站起身,单手将书包往肩上一送,一言不发走到了她的身边。
“昨晚,睡得怎么样?”
纪星祤语调轻淡:“没睡。”
“没睡!”陆绵歆再一次震惊了,感叹道:“那你身体真不错。”
“装的。”
“啊?”
“没什么。”
陆绵歆悄咪咪地打量着他,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要是凑近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纪星祤现在,走路有点飘,眼圈有点暗,眸中的情绪似乎异常坚定,仿佛是在燃烧着自己的意志力。
“喂,你别过来。”纪星祤手掌按着陆绵歆的
额头,将她推开到一个安全距离,然后手提了提书包的肩带,朝着四周随意看了看。
“纪星祤。”
纪星祤看了她一眼,等着她说下文。
谁知道陆绵歆非得让他先回应一声,才肯继续说,懵懂无辜地又唤了一声:“纪星祤?”
“你说。”
“星期天陪我去看一场电影,求你了。”
陆绵歆不只是眼神可怜,语气也真的近乎祈求,纪星祤偏着头看了她多久,她就可怜巴巴地回望了多久。
“求我?”
“对,这是我最大的一个心愿。”陆绵歆挠了挠后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星期天,其实是我生日呢,但是今年我家人都有很忙的事,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
纪星祤望着她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我没时间。”
“我会等你。”陆绵歆轻抿着唇,自我安慰地笑了笑:“啊,已经到分岔路口了,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纪星祤点点头,往另一条路走去,路上的行人大多看到他都会有或欣喜或惊艳的表情反应,这或许就是帅哥的社会价值吧。
陆绵歆看着他的身影,这样想着,不过仔细想想,纪星祤,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呢,总是习惯把自己完美无瑕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而把最真实脆弱的一面都藏起来,这样子,真的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