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只开了一盏小灯,温柔的灯光洒在太宰治身上,像是在他身周镀了一层淡淡的金,抚过他的眉眼。太宰治似乎睡得并不太安稳,在梦中还紧紧皱着眉。
津岛温树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非常小心,尽量不惊动太宰治。他靠在床头,仔细端详着太宰治的面庞,目光在触及到他紧皱的眉时,室内响起一声轻轻的长叹。他抬起手,要去抚平太宰治的眉。可还没等碰到太宰治,津岛温树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太宰治抬起眼,眼中清明一片,没有丝毫睡意。
他顺势将津岛温树的手拉了过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他迎上津岛温树无奈的眼神,嘴角挽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像是淋了蜜糖:
“哥哥,你醒啦。”
“你怎么不睡一会儿?”津岛温树摇摇头,“我又没事,现在几点了,你还得继续上班吧?”
“我睡不着。”
太宰治轻声说。
在目睹那样的场景之后,太宰治根本无法合眼。一旦闭上眼,那轮落日便会在太宰治的脑海中浮现,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一些东西。比如这样的异能力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和争夺,再比如在津岛温树二十年的人生里,他根本不是一个异能力者,可死了却有异能力……太宰治忍不住去想,津岛温树拥有这样的异能力,是付出了什么吗?
太宰治看向津岛温树的目光中染上了几分探究。
可太宰治也知道,津岛温树虽然看着温温和和,但实际上相当执拗。要从他口中套出真相,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哥哥,”太宰治的眼睫毛有意无意地扫过津岛温树的掌心,“你真的要去参加那个游戏,还和那个禅院当同盟吗?但我觉得很危险……我很担心你。”
没人能抵抗放软声音还特意撒娇的太宰治,津岛温树自然也不能。
他叹口气:“难道你想把我一个人扔下吗?”
“当然不会,明明扔下我的是哥哥吧?”太宰治不满地嘀咕。
可太宰治却没有放下警惕。津岛温树的性格他相当了解,正是如此,津岛温树这样的态度反而有些诡异。津岛温树
现在大概只是在安抚太宰治,让太宰治安心,等到太宰治最放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抽身就走。
太宰治连这样的可能性都无法接受,更别提结果了。
他看向津岛温树的眼里有缱绻的笑意。太宰治在慢慢地编织一个甜蜜的陷阱,让津岛温树坠入其中:“哥哥有先例,以前就是你扔下我的……还扔下我这么久。”
太宰治理直气壮地指责:“明明过分的是你!”
这番话刺痛了津岛温树。他垂下眼帘,面色变得极为苍白。他用力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个轻松的笑来。津岛温树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抱歉。”
尽管知道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但亲耳听见太宰治的控诉,对津岛温树来说还是不太一样。他整个人几乎要被愧疚给淹没了,使用异能力带来的后遗症让他还会时不时地咳嗽两下,看上去脆弱得像张纸。
太宰治其实并不想这么做,可他更不想失去哥哥。他本身就是个自私的胆小鬼,妄图用愧疚来束缚津岛温树。
不过他没有打算继续让津岛温树这样低落下去。太宰治站了起来,弯身抱住津岛温树,让他的头刚好抵在自己的心脏处,能听到太宰治胸腔的心跳声。太宰治低头能看到津岛温树头顶上的发旋,也能看到津岛温树的碎发倚在沙色风衣的领口。他恍惚回到多年以前的夜晚,津岛修治在哥哥胸前缩成一团,紧紧地揪着哥哥睡衣的一角安详入眠。
“没关系,哥哥。”太宰治说,“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所以这是难得的撒娇?”津岛温树的声音带笑,可他却没有回答太宰治那句“一直在一起”,反而是找了另外的话题,“现在回到宿舍有点晚了,医务室还有其他的床,暂时在上面睡一会儿吧,左右我现在是睡不着了,刚好能守着你。”
太宰治:“不,我想和你一起睡。”
津岛温树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医务室的床,太宰治知道他的意思。医务室的床并不大,只能供一个人休息,如果非要挤两个人,那着实有些勉强。虽然太宰治不介意,但他得考虑到津岛温树的感受。
太宰治干
脆将床头柜搬开,把两张病床拼到一起,勉强凑成一张双人床。他脱下外套放在一旁,合衣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身旁传来津岛温树浅浅的呼吸声。
津岛温树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尽管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使用异能力带来的疲惫感仍没能缓解。太宰治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暗暗地想,如果不是万一……千万不能让津岛温树动用异能力。
话说回来,禅院尚也明明知道津岛温树的异能力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还要让他施展?太宰治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猜测,难道禅院尚也是打算将津岛温树作为挡箭牌?让津岛温树吸引第一波敌人的火力?可是这样做对禅院尚也究竟有什么好处?
现在敌人都还没出现,禅院尚也不会这样急着拆散同盟,这对他没好处。那他是想刻意将战场往横滨带?不管如何,只要禅院尚也表现出一点伤害津岛温树的意思——太宰治早就做好了拆散同盟的准备。
如果最终的胜利者只能有一人,那么——
同盟当然是用来背刺的啊。
太宰治会做好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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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津岛温树醒来的时候,太宰治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推开医务室的门,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都在处理手头的事务,听到开门的声音,第一时间投来视线。
尽管禅院尚也对他们解释津岛温树只会昏迷一天,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真正看到津岛温树的时候,社员们才终于放下提着的心。虽然他们同津岛温树的相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津岛温树留给他们的印象一直不错。首先他长得实在好看,其次他说话也温和体贴,还能安抚太宰治。
哪怕社员们已经司空见惯太宰治的自杀行径,但有人能制止太宰治这一行为,社员们还是挺高兴的。
而且他们昨天都亲眼目睹了津岛温树的异能力……怎么说,和他们想象中的区别很大。那时候侦探社的社员们甚至还悄悄开了个盘,大部分人都押津岛温树的异能力是治愈类的,当然,江户川乱步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结果当那轮太阳坠入海中之际,社员们才明白,并不是每
个柔柔弱弱的人看上去都不能打。相反,津岛温树的异能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已知范畴。这样的异能力带来后遗症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所以社员们纷纷冲到津岛温树面前,开始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问问题的人有些多,津岛温树依据先后一个个回答,谁都没落下。与谢野晶子干脆挤开旁边的人,抓着他的胳膊带他回了医务室,美名其曰要给津岛温树做个检查。虽然她不知道给死人做检查到底有什么用……但是聊胜于无。与谢野晶子得试试。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阿治呢?”津岛温树有些错愕,毕竟他醒来这么久还没看到太宰治,“他出门了?”
与谢野晶子翻着调查报告的手顿了顿,回忆起太宰治临走时的交代,让津岛温树好好地呆在武装侦探社,千万不要放他出去找太宰治。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对,有份委托需要他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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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让整个横滨都躁动起来的异能力者是你哥?”坂口安吾猛地站了起来,一想到昨天他熬了个通宵翻找横滨近期外来人员资料,就为了完成种田长官交代的任务,结果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心情特别复杂,“……”
同时坂口安吾又开始庆幸,他没有将太宰治的哥哥身上的异常上报到异能特务科。根据上次太宰治的推测,他的哥哥应该是咒灵,咒灵出现在横滨……是必须上报异能特务科的事,毕竟横滨这么多年来基本没有咒灵出现。
但在得知太宰治的哥哥并没什么威胁,也不会作乱之后,坂口安吾下意识地对上面隐瞒了他的存在。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坂口安吾扶额,“你们两兄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炫酷,据你所说,像你哥哥这样的不止一个?这次你哥是让太阳落下来了,下次不会来个让月亮落下来的吧?”
太宰治一脸深沉:“不知道,但确实有个自称我哥哥同盟的人过来找他。万一他就有这样的异能力呢?真不愧是安吾,我都没想到诶——”
“……我随便乱说的啊!”
坂口安吾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
凸凸地跳,他就知道,每次太宰治主动来找他就没什么好事。他将早就调出来的五十岚枫的档案递给了太宰治,“我看了一遍,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
在这个充斥着各种能力的世界,五十岚枫没有特殊能力,就算他怎么优秀,都只能被划入普通人的范畴。
太宰治没急着看,将资料卷起来塞入口袋里。他摇晃着酒杯中的冰块,看似无意地问了句:“所有的势力都在找?听起来稍微有点麻烦的样子。”
“怎么可能放过他啊。”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无论是异能特务科还是港口mafia,都极度缺人。特别是这种异能力者……不过太宰的哥哥是咒灵啊?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毕竟眼前有更麻烦的:“港口mafia的动静最大。”
太宰治盯着冰块,感叹道:“看来森先生最近挺闲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