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贵人身上扯下来的香囊,虽然已经呈到康熙面前,但他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瞥了一眼一直等候在旁的孙院判。
孙院判会意,立马上前从御前太监手中接过这枚做工精致的花鸟纹香囊,然后放到自己鼻尖处轻轻嗅了嗅。
“禀万岁爷,此香囊中除了一些常用的香料之外,还含有大量的麝香,想必万岁爷也清楚,这种麝香香料短时间内闻一闻倒是无妨,但是长时间闻到的话,很容易诱发孕妇子宫收缩,从而造成滑胎,特别是这香囊中的麝香份量不轻……”
后面的话,不用他多说,意思不言而喻,那就是平贵人是故意的,而不是无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香囊中,一下子放入这么多量的麝香。
特别是平贵人最靠近徐贵人,这种做法简直是其心可诛。
康熙听着孙院判的判定,还有证据事实摆在眼前,心头反而渐渐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愤怒。
毕竟平贵人刚才的反常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平贵人眼见自己所做之事东窗事发,想狡辩也无从狡辩,也知道大势已去,便开始哭哭啼啼跟康熙求饶起来。
“万岁爷,嫔妾知道错了,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您就饶了嫔妾这一回吧,嫔妾以后再也不敢了,万岁爷……”
平贵人很清楚康熙的软肋是太子,也最在乎太子,最看重太子得颜面,她要是想免除罪责的话,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更重要的是,徐贵人现在没有真正出事,这也让她心存了幻想。
康熙刚刚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因为她的话,又被重新燃了起来。
他怒斥道:“太子!你怎么有脸敢在朕面前提太子,你心里要是真有太子,怎么会做出如此恶事,让他难做1
说罢,康熙气不过地踢了平贵人一脚,谁让她爬过来抱着他腿求饶,不是正撞在枪口上吗。
平贵人顿时哭得更凄惨了:“万岁爷,是嫔妾猪油蒙了心,嫔妾再也不敢了……”
她越是哭诉,康熙越是生气,外加心情烦躁。
平贵人要真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小贵人,反而好办了,他可以狠狠的处罚她。
但她不是。
她是元后赫舍里氏的妹妹,太子的姨母,身后背靠赫舍里家,这些是他不知该如何处罚他的原因。
一时间,康熙还真犯了难。
因为他既想重罚平贵人,又不想因为平贵人之事伤了太子的颜面,还要直接堵了赫舍里家想要为平贵人求情的嘴。
所以,康熙在思虑片刻之后,这才对着旁边的梁九功发话道:“梁九功,派人将平贵人送回她的住处,无召不得踏出钟粹宫半步,对外就说平贵人因为太皇太后薨逝而伤心过度,直接病倒了。”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强行遮丑的意思,但确实是现在最可行的说法。
此言一出,平贵人顿时慌了。
毕竟康熙此话说得好听,但都改变不了她被变相软禁的事实,而且还不同于上次的禁足一个月,这是无限期的软禁。
所以,惊慌失措的平贵人,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重新爬到康熙腿脚边,声泪俱下地哭求着康熙饶恕她。
口中更是三句不离太子,就希望康熙能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回。
可惜,康熙对于平贵人的屡教不改,已经没了耐心。
更是为了避免胆大包天的她,将来做出更大的错事而连累太子,所以不管平贵人如何哭诉哀求,康熙都铁青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很快,梁九功指挥着几个御前太监,直接将平贵人带离康熙身边。
而且还怕她的哭声再次惊扰到圣上,又让人拿棉巾堵住了她的嘴,这才拖拉着人出了房间。
孙院判见此,忙对着康熙行了告退礼,然后从房间内退了出来。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
康熙抬起手,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
慈宁宫后院一间僻静的房间内,钱太医正在给溶月把脉,范嬷嬷和半夏随侍在旁。
今日最后一次的哭临,溶月直接没去成,而是坐在这里,被康熙派过来的钱太医给诊脉。
溶月一边看着钱太医认真为她诊脉的脸,一边忍不住小声地开口问道:“钱太医,我只闻了半天那东西,这对肚子的胎儿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钱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时间如此之短,按说影响不大,只是贵人所怀龙胎,之前就尚未稳固,又赶上太皇太后大丧,身体太过劳累,微臣也不敢绝对保证这东西就不会对龙胎产生一点影响,所以微臣还是建议贵人喝一段时间的汤药,也能更让人放心一些。”
闻言,溶月心头一跳。
毕竟之前的时候,她可是一直抱着只闻了半天,应该对肚子的包子没什么影响的心理,才会如此镇定自若,没有失态的。
可现在钱太医竟然说什么,他也不敢保证包子就一定无事,这让她心里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心里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最后不会生下一个畸形的小包子吧。
如此一想,之前还对平贵人没有什么愤恨之心的溶月,现在却弄死平贵人的心都有了。
溶月语气带着一丝慌乱道:“钱太医,您再好好帮我把把脉,看看有什么挽救的措施,能将这种影响降到最低。”
她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过失,让小包子一生下来就身带残疾,或者从胎里就带有某种疾病,她就心痛如绞,自责不已。
倒是范嬷嬷比较了解宫中太医的套路,说一半留一半,还要为自己留好后路。
现在见钱太医不疾不徐的模样,自家主子只要好好吃药,肚子的龙胎应该问题不大。
钱太医现在如此说,也只因为作为太医的小心谨慎而已,也是怕给了徐贵人太大希望,万一真有事,他怕自己成了背锅侠。
果然,钱太医见自己的话将徐贵人吓得不轻,又连忙开口安慰道:“徐贵人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也是只是微臣的假设而已,其实远没有这么危险,所以徐贵人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只管保持好心情便可。”
溶月:……,顿时不想说什么了。
诊完脉,钱太医站起身来:“微臣已经给贵人诊完脉,这就前去向皇上回禀,贵人若无事,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听到此话,溶月心思一动,开口道:“那钱太医去向皇上禀报的时候,能不能将我的情况,说的严重那么一点点。”
说到此处,她还有几分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嗯……,我的意思,钱太医能明白吗。”
作为常年跟后宫贵人打交道的太医,哪个不是人精一样的存在,溶月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钱太医却是秒懂。
他开口道:“徐贵人意思,微臣明白。”
不就是不想继续为太皇太后哭丧吗。
不过他也能理解徐贵人的想法,毕竟身怀龙胎,慈宁宫大丧期间又人多眼杂,最是容易出事的地方。
更何况,这次是徐贵人运气好,早早发现了平贵人的异常,这才没有着了算计。
可谁又能敢保证,下一次还会有如此好的运气,躲过去其他妃嫔一次次的算计呢。
毕竟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钱太医很理解徐贵人会有这种心思。
而且他也觉得溶月心思通透,懂得变通,不是迂腐之人,知道现在什么对自己最为重要,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孝心,去以身犯险,去赌那个好运气。
所以,钱太医最后临走前,还故意说了一句:“条件允许的话,微臣也是建议徐贵人现在静心养胎的好。”
听到此话,溶月心安的同时,也觉得这位钱太医是位妙人。
说实话,溶月会让钱太医将自己的状况,在康熙面前故意说的严重一点,除了想逃避给太皇太后哭临的事情,再次免遭其他人的算计之外,也是不想让康熙对平贵人所做之事,轻拿轻放罢了。
虽然这个希望有点渺茫和奢望,毕竟平贵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元后的妹妹,太子的姨母,赫舍里氏在后宫唯一的女儿。
每一重身份,都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想要让康熙对平贵人下狠手,实在是苦难重重。
只太子和赫舍里家第一个就不同意。
再加上平贵人虽然做了错事,但对她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就更不好平贵人定罪了。
最多也只能算是个伤害未遂罢了。
钱太医走后,溶月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对身旁的范嬷嬷道:“它应该会没事吧。”
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也是询问范嬷嬷的意思。
闻言,范嬷嬷宽慰她道:“主子宽心,老奴在后宫多年,最知道太医为了怕担责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了,主子肚子的龙胎肯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主子只闻了半日,时间又不长,更没有出现腹痛和宫缩的症状,肯定不会有事的。等喝过几天钱太医开的汤药,肯定药到病除,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闻言,溶月总算心里放心了一些。
说实话,这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身边亲近人,说些安慰肯定的话,才会让她安心一些。
如此,溶月一边留在房间内休息,一边等着钱太医去向康熙禀报,好带回点消息。
只希望一切顺利,她能尽快回到自己住的西配殿。
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在慈宁宫呆下去了,总觉得人多的让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