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渝与徐灵玉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蛙鬼的老巢,顾渝只能暂时先恢复男装,把带在身边的幼女送回家。
被迫成为新娘的幼女名为阿颜,乐州人士,家中父亲嗜赌成性,弟弟身染重病,母亲又早死,家中没有钱治病,于是父亲就将她卖给了王媒婆。
当地的县太爷不管事,只知道贪污,蛙鬼多年以前就有了,但是王媒婆给县太爷塞了钱,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每年女子到了年龄就会被家人嫁出去,生怕被王媒婆选做新娘,被蛙鬼吃掉。
徐灵玉:“国运衰败,导致鬼怪横行。”
顾渝嗤笑:“运?非也,当权者强是一国之福,当权者弱是一国之祸,国家发展只在当权者一念之间。命运从来把握在自己手里。将国家发展归功于‘国运’上,可笑。求神拜佛,怪罪妖魔,也是可笑。”
徐灵玉皱眉:“谬论!万事万物自有其道。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注】”
“谬论?贿.赂朝廷命官,欺善霸女,为虎作伥,导致至少二十个少女死亡,该杀不该杀?”
“王媒婆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只要导恶向善,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屠杀二十多条少女性命,只为修炼功法,该杀不该杀?”
“妖孽作祟,该杀。”
顾渝脸上带笑,却摇了摇头,仍旧问他:“你为何不给妖魔鬼怪向善的机会?”
徐灵玉不假思索:“妖是妖……”
蓦地,徐灵玉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突然一变。
“妖分好妖坏妖,人分好人坏人,”顾渝注意到阿颜像是被两人吓到了,脸色苍白。
顾渝便不欲继续下去,“走吧,估摸现在你已经知道我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所以千万记得关键时候别管别的,先保护我。”
徐灵玉缓过神来:“……我身上有你下的毒。”
顾渝理不直气也壮:“那怎么了?你们太清宗不一向以锄强扶弱为传统美德吗?”
当年顾渝当太清宗长老那会儿,她只要够不要脸,别说掌门,整个太清宗都拿她没办法。
徐灵玉无语凝噎,片刻后才缓
缓说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记住你的承诺。”
三人御剑到了乐州,阿颜脚步犹豫,似是不敢往家里走。
顾渝猜到她害怕那个嗜赌成性的老爹,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手镯:“这个是个法器,若是有人想要打你,就会遭到反噬,对付凡人够用了。”
阿颜握紧手镯,依旧魂不守舍:“谢谢姐姐……”
顾渝觉得奇怪,她正准备询问,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们在我家门口在干什么?”
转过身,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双手宝贝似的抱着一个酒壶,他满脸脏污,醉态丑陋。
老头只见两个神仙似的人站在他家门口,眼睛里爆发出精光:“美人……好美……”
他脚步踉跄,往前走去。
徐灵玉往前一步,手中长剑挡在顾渝和阿颜身前。
他声音清冷:“止步。”
阿颜呐呐道:“这是我爹。”
那老头脚步不停,脚下一个未站稳,就猛的扑向徐灵玉!
“美人!我来了!”
徐灵玉在三人中,相貌无疑是最出色的,这老头老眼昏花,又喝了酒,居然敢上前调戏。
徐灵玉面色未变,手中长剑转了个方向,剑柄正怼上老头胸口,直接将他撞的向后摔去。
下一瞬,变故陡生!
一根禅杖凭空出现,护住了老头的身体。
那禅杖通体黄金打造,最上端有九个连环,环绕禅杖周围,每个圆环下都雕刻了一条龙,龙眼珠栩栩如生,里面是蕴含法力极高的舍利。
此乃九连诛邪杖,为大慈悲寺历代传下来的镇寺之宝,九代高僧坐化后的舍利嵌入此中,可破世间一切邪魔歪道。
出于魔族的本能,看到这根禅杖的瞬间,顾渝心中就出现了一股熟悉的不爽感。
顺着禅杖看去,顾渝果然看到了个熟人。
只见一个年轻和尚眉心一点红痣,穿着一身白色禅衣,左手持杖,右手置于胸前作单掌礼,手腕上戴一串佛珠。
这和尚法号渡尘,千年前便是大慈悲寺法力最强的弟子。
昔年她在外游历时,初遇身受重伤的渡尘,顺手就将他救下,一路
护送他回大慈悲寺,不想他深藏神器,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渡尘在重伤的情况下,都不忘职责,想将她镇压进大慈悲寺的锁妖塔内。
那时的顾渝法力无边,一个小小的渡尘哪是她的对手?于是就看在他长得好看又单纯,加上她与大慈悲寺的开山掌门颇有渊源,于是调戏一通就将他送到了大慈悲寺里。
哪知后来顾渝为救沈君玉身受重伤,意外暴露自己身份,渡尘紧追不舍,带着大慈悲寺一八零八金身高僧到处追杀她,让她好不狼狈。
当年那一百零八高僧所到之处,仿若佛光普照。此时顾渝看到渡尘那张古澜无波的脸,只觉得眼睛疼。
这时,一群白衣少年少女见到徐灵玉,一股脑跑了过来。
一妙龄少女生的可爱,一双眸子十分灵动,她最先喊:“六师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六师叔!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六师叔……”
一群少年少女瞬间包围徐灵玉,绕是徐灵玉性子淡漠,但毕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此时神色也不由得温和下来。
不过他很快就板起了脸:“出门在外,不可无视规矩。”
一群人顿时站的规规矩矩,齐声作揖:“六师叔好。”
紧接着,又对渡尘和顾渝行礼:“渡尘大师,顾宗主。”
顾渝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白衣服白鞋,觉得眼睛更疼,她微微向后退一步,想要让眼睛休息休息。
然而没想到刚有动作,渡尘的禅杖就冲她击了过来!
未曾料到渡尘的动作,顾渝就势往后退:“徐灵玉!”
徐灵玉并未拔剑,用剑鞘挡住禅杖去路,两样法器碰撞发出清鸣之声。
徐灵玉问:“渡尘法师这是何意?”
众人也十分意外,他们一路走来,碰巧遇到渡尘不少次,从没见过他这么失礼过。
渡尘并不看顾渝,简言意骇:“阿弥陀佛,禅杖告诉我,面前之人是魔。”
顾渝心里咯噔一声。
修道之人和凡人不同,只有用强大的力量才能使其转世投胎,否则就是人死如灯灭,根本没有重生这一说。
顾渝一路走
来,并未做任何遮掩,也没人能看出端倪,没想到这渡尘居然……
虽然心中震惊,但顾渝并不慌乱,反而打开折扇,笑问:“魔?哪里来的魔?我乃合欢宗宗主,莫不是法师眼瞎心盲,看不出我的身份?”
这话嘲讽意味太重,众人瞬时安静下去。
顾渝才不顾忌场面气氛,她看到渡尘就来气,若是法力还在,她恨不得夺了他的禅杖,狠狠揍他一顿!
太清宗门一女弟子皱眉:“顾宗主,渡尘大师双目失明的事情众人皆知,你怎能用这一点嘲笑他?”
同行的年长弟子连忙道:“玲儿不得失礼!”
徐玲儿才不害怕同行之人训斥,反而更加生气:“怎么?本来就是嘛!”
渡尘面色平静:“在下的确眼瞎,但是心却并不盲,顾渝施主身上杀气太重,似是……”
顿了顿,渡尘似是有些疑惑:“阿弥陀佛,施主,是贫僧失礼了,贫僧的禅杖,居然将你认成了早在千年前已经身死道消的魔头顾渝,实在是罪过。”
淦!这禅杖还能有这种功能!
顾渝一方面意外渡尘居然眼瞎了,另一方面也震惊渡尘禅杖的厉害之处。
若不是她用的是合欢宗掌门的身份,若不是当年渡尘亲眼看她身死道消的,恐怕今日她难脱身!
顾渝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放松,现在渡尘觉得自己错认了,说不定回头回过味来还得追杀她,那可就太不妙了!
想到之前自己被渡尘和那一百零八高僧追杀的日子,顾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打不过就躲去也!
顾渝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了,时候不早,我也该找客栈休息,各位……”
“等等。”
渡尘道:“既然施主暂时没有地方可去,不如跟我们一起住到福来客栈。”
徐灵玉看了一眼太清宗的弟子:“甚好。”
徐玲儿欢呼一声:“太好了!灵玉师叔!咱们晚上一起去逛庙会好不好?听说乐州特别有意思!”
一旁的顾渝:“……”
徐灵玉提前答应,顾渝再说什么反而显得古怪,正好阿颜提出要和她单独说话,顾渝
便顺水推舟跟他们分开行事。
之前调戏徐灵玉的老头早就趁人不备溜走,顾渝暂且放过他。
目送一群白衣服离开,顾渝转头看向阿颜。
阿颜突然抓住了顾渝的衣袖,眼泪汪汪:“姐姐帮帮我吧,我的弟弟快要死了……”
阿颜家中十分简陋,只有两间房,平日里做饭都在院中。
顾渝推开阿颜的房门,只见墙皮脱落,柴火占去大半空间,角落里有两张小床,一张被褥叠放整齐,而另一张床上则有个孩童背对她躺着。
那孩童几乎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枯槁的长发从床上落到地面,后脑勺被白布包了起来,白布被血迹浸透到发黑,耳朵和耳朵下面的皮肤露了出来,上面满是尸斑。
不用看正面都知道,这孩童已经死去多时了。
然而那孩童的身体却哆哆嗦嗦还在动,他十指指甲发黑,约摸一寸,正狠狠地抓挠墙壁。
阿颜突然朝着顾渝跪了下去:“仙人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