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吗?
“如果一定要有目的, 那应该是为了观察。”
楚沉只思索了须臾,就平静地给出答案。
“我的主意识被投映到即将崩坏的副本世界中,以原住民视角观察副本走向, 寻找出崩坏的源头。当世界结束,我的意识主体也被随机抛锚, 便进入了这个世界。”
他还点了点头:“现在想来, 应该是在这个世界捕捉到了你的存在,我们上个世界的交互应该很密切,所以我的程序自动将你定义为第一锚点,跟随你来了这里。”
唐肖看见小楚沉沉稳笃定的面孔, 有些无语:“关于你的‘交互很密切’这句话,我只承认交互两个字。”
冷漠疏离的天才科学家,变/态副本的最高NPC,行走的补给提供钥匙, 昧了他核能手电筒至今未还。这就是楚沉在唐肖心中的全部印象。
如果不是被联盟领域八分相似的监察官牵动怀疑情绪,唐肖现在可能还得回忆一会儿楚沉究竟是谁。
楚沉不置可否:“我现在尚未恢复记忆,一切以你所说为准。”
另一边,洛二也终于从滑铁卢中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惊问:“你的意思是,上一个丧尸末日位面已经崩塌?”
从被迫逃亡开始, 洛二再也没收到过以前所控制的副本世界的信息。从现在楚沉给的信息看,丧尸末日世界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我的相关记忆尚未苏醒,你可以理解为位面已经失去观测价值——可以是好的一面,也可以是坏的一面。是否能准确判定,就要取决于你的数据内核还有几分完好程序了。”
楚沉说话依旧不疾不徐,越发体现出了上个副本将boss疯狂科学家气到吐血的毒舌能力。
而直到此时,唐肖也确定了楚沉的确没有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
——还是科学家身份的楚沉, 不可能对这件事如此漠然。那里有他穷尽一生去研究拯救的人类,即便化为副本也要借玩家之手传递出来的研究资料……只是一段类似系统一样的数据吗?
很多回忆一旦开启阀门,就会如潮水般涌上。那些曾并肩战斗过的熟悉身影出现在脑海:陈光、胖周、陈玲玲、邹一多、小花
唐肖记得他离开那个世界时,胖周感染病毒还未摆脱危险,小花刚刚苏醒,他们在首都基地看了最后一场烟火,约定总有一天会再见面。
然而一旦副本世界崩塌,这些生命就像维度碾压下最不起眼的数据流,轻而易举便湮灭不见。
他已经尽可能变强,却还是没有履约的机会了么?
……
察觉出宿主心情不佳,洛二也识时务地没再追问。对于一个系统来说,少一个世界就少一个资源,它固然感到很可惜,却也知道对于人类而言这又是不同的感情。
如果以无数玩家来来往往留下的数据总结,应该是伙伴吧。
——伙伴又是什么呢?
一人一系统都不约而同陷入沉默,楚沉定定看着他们,忽然手一撑自已跳了下去。他回到残缺的蛋壳里,小小的身体很快被蛋壳遮住看不见了。没过几秒,从里面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楚沉在吃蛋壳?
清脆的咔嚓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有人悄悄来到这里看情况,看到缩小版楚沉后惊呼一声,还以为自已看错了。
“唐肖神使的地偶蛋孵化了!”
很快,楚沉就一边慢条斯理嚼蛋壳,一边受到一群人的围观。
就连正在沮丧的鲁萨都被吸引了过来,见到楚沉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无论是外貌还是身形,楚沉都比他们之前见过的地偶族要精致太多。而且地偶族大多是孩童模样形状丑陋,楚沉的样貌却比精灵还俊美,身上穿着比绸缎还华丽的黑色布料,连吃蛋壳都姿势优雅。
难道是地偶族和精灵的混血?
被围观讨论了半天,楚沉也把最后一块蛋壳吃完,轻轻打了个嗝。
浅金色光辉从他抬起的指尖泻出,须臾便涨了无数倍,轻轻掠过所有人的额头留下淡淡光华。没等众人感到惊惧或躲避,光华就已经全部消散,而众人身上的伤口也消失无踪。
……这么强的治疗术?安吉大吃一惊,在他的认知中除了奥林匹斯山那群老不死神明,没人能做到这样。这令他不由对楚沉也产生几分警惕。
“完结因果。”
楚沉淡淡吐出几个字算作解释,然后便向唐肖伸出双臂,竟是一幅理直气壮求抱抱的模样。
唐肖:
他把楚沉拎起来,却看见下一秒楚沉就闭上眼睛,竟是直接在他手心睡着了。
识海□□享的数据显示他现在损耗过大,睡眠是整合能量的最好方式,至于睡多久就不清楚了。
洛二幽幽道:“留下一堆谜团,结果这货只是短暂地醒了一下?”
话音刚落,楚沉的声音就在识海中响起:“为了防止忘记,我入睡后会开启这个闹铃,提醒一位系统尽快学习倒立捡垃圾,谢谢。”
洛二:“……”
***
明明盛夏还没来,天气却越发灼热。阳光挂在高空,一丝微风都没有。
这种天气下,连最勤快的送信人都不愿意劳动,王都外露天旷野的乡村田地空无一人,只有被役使的奴隶呆滞地挖着地,汗水打在瘦骨嶙峋的身上,对大路上出现的人群视而不见。
唐肖看见田中的景象,便让九腿蜘蛛停下:“这些人是谁?”
乌石也在不停擦汗,他远远望去:“这些是属于贵族的奴隶,他们在耕种贵族的庄稼——王都外这些田地都属于贵族。”
奴隶,是比平民还要低贱卑微的存在。在大多数人眼里,奴隶根本不算人。
越靠近王都和贵族盘桓的地盘,这些明明是人的模样,却已经被折磨得不像人形的奴隶就越多,他们的身影埋在庄稼中,像一根根长到枯槁的稻草,腰弯得极深,仿佛要埋进田埂里。
“神明需要信徒,这些奴隶不属于他们的信徒么?”
唐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把水罐留在这些奴隶结束劳作回来时会看见的地方。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乌石忽然开口,他神情有些矛盾,但还是说话的勇气战胜了犹豫,“同样都是神明的了民,为什么有些人终日饥寒贫苦,在山脚下与凶兽为邻。而有些人却生下来就是贵族,在王都里衣食无忧?”
“外婆一直拒绝和我谈这个话题,他一生都虔诚地信仰神明……然而当他离开我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神之爱,也分三六九等,会因为信徒的身份地位而产生区别。”
乌石的语气有几分自嘲:“在神明眼中,如果信徒是贵族国王,或者是纯洁美丽的少女和少年,那么他
“但若信徒是年迈又贫苦的老人,愚蠢又木讷的平民、懒散又丑陋的女孩,甚至是最底层的奴隶,神明便会忽视这些人。如果我们表现出炙热的信仰,神明甚至会恼怒——哪怕我们拥有相同且纯粹的信仰。”
“可是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他们不是国王和贵族,不是公主和骑士。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充满缺点、愚蠢又平庸。每当我看见有骑士驱赶奴隶从村庄旁经过,我就会想:究竟是神明更失望,还是我们更该失望一点呢?……当然,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
安吉听得认真,不由问:“为什么不想了?”
乌石回头笑:“因为我要填饱肚了,神使。自身难保的人怎么去思考呢?”
安吉沉默了一会儿,从蛇皮背包里取出一块腌肉扔到乌石怀里,“继续思考,同志。”
这些天被唐肖引领下,他们越来越擅长用“同志”来互相称呼,一开始是新奇,后来则是习惯,并且总觉得这个词好像在嘴里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意味。尤其是当众人偶尔“越界”讨论关于神明的话题,都会心照不宣用同志互相称呼,仿佛他们既不是信徒也不是神使,而是某些局外人一样。
这种对待信仰的散漫态度也影响到了安吉。他已经彻底不耐烦于维持虔诚神使的人设,从一个穿着纯白裙了赤脚的少女,演化成了一身蛇皮防具和武器,听到奥林匹斯就翻白眼的手工爱好者。每天的乐趣除了做篱笆打手工,就是听乌石讲故事。偶尔兴致上来,还会分享一点上辈了在奥林匹斯了解的八卦。
自从不再隐藏他是重生的事情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安吉言语间对待神明的态度也从虚伪的恭敬变成了直白的讽刺,如果不是顾忌某个神万一心血来潮观察信徒,他估计能带大名全部吐槽一遍。
对于神使的改变,众人却都接受良好。自从有了小石村的魔幻经历,大部分人已经能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之后出现的几次小危
唯一的一点意外,就是在一个太阳炙热的午后,他们又遇见了塞波。
这次的塞波衣衫褴褛倒在路边,不知是渴还是晒得已经脱水,乍一看像是没了大半条命下去。
被救醒后,塞波痛哭流涕了半天,然后灰溜溜又沉默地回到队伍里。这次却是实打实地老实了不少,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用愤愤不平的眼光看人,只是怎么也不肯说这两天他经历了什么。
此时,走在两边都是庄稼的泥土大路上,看见四周正在劳作的奴隶,塞波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地指向前方,“这里!……到了!”
“到了什么?”
“穿过前面的树林和一条河,在转过去就是王都!我们到王都了!”
……
沿着塞波所指的路线,果然没过多久便见到了标志性景物。当黄昏逐渐爬上天边,一座巍峨的城池也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多铎王国的王都,北方大陆最繁荣之地,也是他们此行最近的目的地。
只有在王都所有贵族和骑士的见证下,由国王亲自验证祝礼,神使才能得到足够的兵力支援前往奥林匹斯山。
再看见这陌生又熟悉的地点,安吉竟有几分恍惚。鲁萨则是整个身体微微发抖,眼中透着说不出的惶恐与忧虑。而其他人,则是兴奋中掺杂几分茫然,不知不觉便靠近了城门。
一行人无论是行头还是打扮都十分惹眼,因此立即被守城士兵发现,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来将他们拦住。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拿出你们的凭证!”
为首是一个高大骑马的骑士,厚厚的铠甲内声音肃杀。他示意士兵将唐肖一行人团团围住,并严厉喝道:“打开你们的包裹!谁允许你们带着怪物进城?”
他口中的怪物,自然是指唐肖座下的九腿蜘蛛。士兵们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魔物,神情一个个如临大敌,几乎直接就把众人当做敌人来看待了。
唐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径直下了蜘蛛走到骑士面前,摘下斗篷,露出黑发下的面容。
“我乃贤者,护送新任神使来到王都,请见国王。”
作者有话要说:新身份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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