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卢嘉瑞实践所起的誓言,哪里也不去,就呆在焦绣珠宝珠院中。除了吃饭睡觉,卢嘉瑞要么在房中与焦绣珠厮缠消磨时光,要么一起品茗闲话,要么一起小酌几杯,要么一起逗官禄玩耍,要么一起带了官禄在院中闲步,倒像是一个小康之家,夫妻两个,安淡地享受着那种充满天伦之乐的欢乐时光。
这让焦绣珠十分喜慰满足,她觉得这就是她渴望的生活。这种欢乐也让焦绣珠浑身带劲,满心愉悦。每日晚夕,她都将身子心情打理好,孜孜索求,攀缠卢嘉瑞,共赴。有时还一索不足惬意,便再度搜刮,直至两人都筋疲力尽方愿歇息。有时日间情起,就支开下人,缠索求欢,欲焰之盛,令卢嘉瑞心下都自叹弗如。
如是过了七八日,就在卢嘉瑞在焦绣珠宝珠院中安心静养,等候严胜宝和孙大壮到东京去找蔡太师,期望他们带回确保免祸的消息的时候,祸事却就来了。卢嘉瑞告假同时闭门谢客的第八日午后,他正在焦绣珠房中看书,逢志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后边还跟着二娘林萱悦的丫鬟菊香。逢志一进门,便慌急跪地禀报道
“大事不好!二娘使菊香来报,有人在逍遥馆闹场,说那人就是上次来闹过场的高衙内!”
“这厮可恶!他如何闹法?二娘不能应对么?”卢嘉瑞问道。
“小的叫菊香进来向老爷禀报!”逢志说罢,便叫身边的菊香说话。
“老爷,那人带了三个随从,还带了几名军牢,一到馆里,便指名要点——要点——”菊香懦懦的不敢再说。
尽管菊香说不出口,卢嘉瑞知道了高衙内那厮要点的谁了,便问菊香道
“高衙内那厮还怎么说?”
“那人说,这回一定要——要他点的女子来陪侍,否则就封了逍遥馆,当做罪犯财产没入官府,里边人犯统统卖做官奴。那人还说如今逍遥馆东家就要获罪收监入狱,即将威风不再,要是——要是他点要的——出来陪侍他,他耍弄得高兴,说不定还可以放开一线生机!”菊香一边哭泣,一边说道,“二娘跟那人论理,那人根本不管,还命手下跟班乱砸馆里东西,还推倒了二娘。二娘没法,便使奴婢从后门溜出来,赶来向老爷报信,情形万急,请老爷速速救应!”
卢嘉瑞一听,便急忙对菊香说道
“你速赶回去,禀报二娘,说我会立马想法解救的,让她先设法稳住高衙内那厮,不要硬打硬碰,软法子,稳住就好。逢志,你驾马车送菊香回去,快去快回!”
逢志和菊香应了声,便出去了。
卢嘉瑞赶紧苦苦思索对策,虽然应承要帮林萱悦解围,但解决之法却还没着落,他也只不过是暂时给林萱悦打打气。
焦绣珠听见了方才菊香的禀报,这回见卢嘉瑞陷入苦苦思索,知道事情棘手,也想问问个仔细,好自己帮想想法子。她便问卢嘉瑞道
“高衙内是高俅的公子哥,有名的纨绔子弟,到聊城来玩耍也不奇怪。究竟他点要谁人陪侍,找去陪他不就好了,相公何必这般苦恼?”
“他点要的是五姐明荷!”卢嘉瑞脱口而出,由于激愤难抑,都不及过脑,话便直说了出来,“那厮猖狂之极,可恶之极,以前便来逍遥馆闹腾捣乱过一次了,这次定是他趁机撺掇他老爹陷害我,将我勾连进王黼贪腐索贿误国案中,希图逞其一己之志!”
“那按方才菊香所禀报的,从高衙内口中狂言,那厮定然已将相公勾连进去,如何是好?”焦绣珠听到高衙内点要的是明荷,心下竟有些莫名的喜意,但她知道罪案勾连到卢嘉瑞却绝非好事,祸及全家,她便问卢嘉瑞道。她也是一下子担忧不已,悲戚之情油然而生。
“这个你倒不必担忧,我已差人去汴京找蔡太师,我想他没那么容易得意。只眼前事急切间却无法应对!”卢嘉瑞也着急起来,站起来来回走动,一边继续苦苦思索。
“老爷,六娘,请用茶,这是按老爷吩咐煮的枸杞红枣糖茶!”这时,奉香儿提了一壶茶进来,就茶几上摆放两个茶盏,给卢嘉瑞和焦绣珠各斟了一盏。
卢嘉瑞回头看那奉香儿斟出来的茶汤,色泽紫红,茶汽泛溢,香甜之味随之飘荡过来。再看,这奉香儿躬身斟茶时,侧看其神形,忽然觉得,她酷肖钟明荷!
“奉香儿,你站直了,看着我!”卢嘉瑞急忙叫道。
“老爷,奴婢做错什么事了么?”奉香儿莫名其妙,将茶斟好,站直了,转身看一眼卢嘉瑞,又低下头,懦懦地问道,然后又说道,“茶是煮了半个多时辰了,一定够了火候的,还按老爷交代加了些许糖呢!”
“你站直了,看着我!”卢嘉瑞喊道,然后又走近过去,靠奉香儿近近的,仔细端详她的面容身形,看她俏丽妩媚,比钟明荷也不见得逊色几分!怎见得奉香儿容颜之美妙?有诗为证
轻描淡抹腻白肤,脂粉薄施俏媚妩;岁月无痕展眉梢,华年眷恋枉自顾。
皓齿红唇何需饰?开合笑靥本丽姝;冠服首饰欠宝华,简朴雅净不流俗。
幽香暗泛为谁扑?灿烂沉寂却是奴!天生丽质没凡尘,霓裳羽衣为谁舞?
卢嘉瑞端详罢奉香儿的脸蛋儿,又抢过她手上的茶壶,放在桌子上,抓起她两手来仔细赏看一番。卢嘉瑞的举动不但让奉香儿不知所措,一边的焦绣珠也摸不着头脑,惊讶不已。
“奉香儿酷肖五姐明荷,定可以以假乱真!”卢嘉瑞这时说道,便问,“奉香儿,如今我有一桩难事,你愿不愿意为我去做?”
“奴乃老爷家仆役,老爷有何事尽管吩咐就是了。”奉香儿挣开手,退一步,答道。
于是,卢嘉瑞简略地将去年五娘跟自己到东京干事,游玩中不巧碰到东京禁军长官高太尉公子高衙内,结下梁子,而那高衙内却对五娘美色心生邪念,惦记至今,如今高衙内到逍遥馆,指名点要五娘去陪侍,否则就要动用太尉封印查封逍遥馆这桩事情说了一遍。卢嘉瑞请奉香儿顶替五娘去陪侍高衙内那厮一回,以化解眼下困境。
“五娘姿容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的,奴如何能顶替得了?”奉香儿吃了一惊,说道。
“平素没注意,我看你酷肖五娘。你与五娘容色身姿不差几分,再经过妆容修饰,衣裳首饰衬托,我看你不单极像五娘,你本身也不啻一位绝色美人!”卢嘉瑞说道,“高衙内那厮碰到五娘时,是在元宵灯火之下,游人拥挤,灯影阑珊,又只是仓促匆忙之间,又过去了一年多光景,定然记不仔细的,你不必担心。”
奉香儿不说话,她心想这高衙内虽是纨绔子弟,毕竟是高官贵胄,又是年青郎君,风月情场中浪子。自己今生平庸,所嫁夫君也不过粗鄙贫民,能跟这个贵胄公子厮缠一回,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可遇不可求之幸事。自己能到卢府供役谋生,方能生计有依,保得温饱,且老爷和六娘平素待自己不薄。如今老爷有难处,开口求自己,于情于理,得帮这个忙。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自己却不好就爽利的满口应承。
卢嘉瑞见奉香儿在思想,便说道
“这高衙内虽是鱼色,却也是个年青公子哥,看他那身子骨,恐怕也折腾不了你怎的。况且,他豪门贵府人家,一向惯于挥霍,你伺候他高兴,他少不得会赏给你一份丰厚的缠头。”
“能帮老爷的忙,不管有无或者多少缠头,奴婢都愿意去的。只怕奴婢做不好,反倒耽误了老爷大事。”奉香儿这回顺话说道。
“还有,我家逍遥馆不是一般的青楼妓院,客人的宿银是与姑娘分成的。那里的客人都是有钱的主儿,馆里收取的宿银甚多。你去陪侍那厮一夜,赚的宿银分成至少也有四五两,抵过你两个月的月俸!”卢嘉瑞又说道。
“奴婢愿听老爷差遣,愿替老爷解难分忧!”奉香儿一听,连忙跪地上,向卢嘉瑞磕头,快脆地说道。
“好,这就好,你这就跟我到五娘房中,穿着五娘的衣裳,带上五娘的首饰,就让五娘的两个丫头替你上妆。”卢嘉瑞吩咐道。
卢嘉瑞说罢,就带着奉香儿赶到钟明荷房中。
那时,钟明荷正与苏纹在房中逗那狗儿金蛋玩耍。卢嘉瑞约略说了一下情状后,明荷便拿出一套衣裳,摆出首饰盒,苏纹收拾好化妆盒,替奉香儿换装上妆。
奉香儿换上明荷的衣裳,不宽不窄,正好合身。于是苏纹便帮奉香儿化妆,明荷一边亲自给奉香儿佩戴插结首饰,不消两炷香功夫,便拾掇停当。
经过这么一番刻意的梳妆打扮,这回乍一看奉香儿,且不说酷肖钟明荷,不惟娇媚艳丽,更多了几分妖娆,就连钟明荷本人都艳羡不已,不禁感叹说道
“真是乌鸡变凤凰,吓煞老伴当!”
“正所谓人要衣妆,佛要金装。女子天生丽质,也需有衣妆配衬,方显美丽姿色!”卢嘉瑞看着整妆之后的奉香儿,附和钟明荷说道。
这时,正好逢志送菊香回逍遥馆后,回来复命。卢嘉瑞便吩咐逢志马不停蹄,就用方才的马车送奉香儿再去逍遥馆。苏纹就作为伺候这假五娘的丫鬟陪同前去。
“你们几个记牢,此事万不可张扬出去,到了逍遥馆,行事隐秘些,苏纹只向二娘禀报,其他人概不能知晓了。奉香儿,如今开始,你就是五娘,心里一定要紧记,切不可说漏了嘴。苏纹是你的丫鬟,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苏纹也万不可违逆了这个五娘,做好了回头我与五娘奖赏你!”卢嘉瑞叮嘱道。
奉香儿和苏纹应了个喏。
“老爷!奉香儿去了!”奉香儿再道个万福,带上苏纹,转身就跟逢志走了出去。
“不是奉香儿去了,是五娘去了!”卢嘉瑞在后边说道,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你得意的样儿,是不是自己就看上奉香儿了?”明荷在旁一扯卢嘉瑞的手,将卢嘉瑞从追随遥看中拉回来,故意作色说道。
“看你说的!真的五娘就在这里,我还想望她假的五娘?”卢嘉瑞笑笑,鬼鬼地说道。
“嗯!妾还不知道么?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滋味,哪个男人不是多多益善!”明荷也跟着微笑,嗔道,然后拉卢嘉瑞回进房中,“妾帮相公办了这件大事情,这回相公可不准走!”
“行,我就在你苑中消磨也罢,你也少让他人到这里来,我还在抱病休养哩!”卢嘉瑞还是笑着说道。
“要不要妾连谷湘也赶出去,就妾与相公两个人在这苑中消磨几日?”明荷看着卢嘉瑞,诡秘一笑,问道。
“那倒不必,没人伺候,如何方便?”卢嘉瑞还以一个色色的眼神。
如此,卢嘉瑞就与钟明荷在她房中消磨时日,暂时不再回到焦绣珠宝珠院中去了。
高衙内有没有识破奉香儿装扮的假五娘呢?卢嘉瑞能被排除在王黼贪腐索贿误国案牵连之外吗?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