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意乱情迷萱悦套誓约拥新弃旧祖产易主人(下)
不多久,寇伟领着占宣立进来,叙礼毕,唤祥慧上茶。两人正要叙话,碰巧依良踱步进厅堂来,发现有外人在,吓得慌忙退了回去。
“老弟此来是因好些时日不见大哥,今日闲着,特来拜望的。”占宣立说道。
“前几日一直忙着些买卖或家务之事,少了闲散走动。”卢嘉瑞说道,又问,“吃过早饭没有?”
“还未曾吃过。”占宣立说道。
卢嘉瑞吩咐逢志到厨下弄些饭食来。不多久,逢志捧来一碟煎饼、一瓯稀饭和三碟小菜来,占宣立吃个精光。
“大哥这早饭真好吃,胜过老弟家下的中饭了!”占宣立吃罢,说道。
“够了么?要不再添些儿?”卢嘉瑞问。
“够了。今日老弟来,除了拜望大哥,再就是说件正事。拙荆前时诞下一子,这月的初十六也就是大后日满月。平时多得大哥关顾,老弟与拙荆商议,趁此机会,整顿一桌酒席,请太夫人与大哥夫妻一同赏光舍下饮几杯淡酒,也是略表老弟一点心意!”占宣立说道,从怀里掏出一封请柬,递给卢嘉瑞。
“哦,敢情极好!待我跟娘亲和房下说知,去不去得,午后我让逢志过去给你一个准信。”卢嘉瑞接过请柬,说道。
“如今大哥是聊城县的闻人望族了,家大业大,街坊乡邻无不知晓。大哥结婚庆典之上,县令老爷都亲自登门道贺,还假位父辈,传成佳话。往后比往时不一般,大哥出入须得带着小厮随从,休再一个人在街市上行走。外面世道,各色闲杂人等极多,带着随从,一来体现大哥排场,二来也是多一份心安,使歹人不敢轻易生心侵害。”占宣立说道。
“你说的倒是,不过以我的武功,一般人上来三两个是伤不着我的。”卢嘉瑞点头说道。
“话虽如此,大哥还是小心些为好。大哥家业大,买卖做得多,难免有冤有仇,有人嫉妒有人恨,就怕有人暗算。”占宣立说道,“大哥前时吩咐老弟,往后小的告诉官司不要接理,如今代告官司事少了。钱银放贷事情上,目下大哥这里出了名,来借银子的都是大商户,大单大单的借,二三十单子就把银子借完了,都是做买卖的,又知道了赖不得账,好借好收,要做的事情反而少了,老弟这些时候反而清闲不少。托了大哥的洪福,让老弟有空照料拙荆,养育犬子。”占宣立又说道。
“嗯,这边事情少些,你正好多想想,好好做自己的其它事情。”卢嘉瑞说道。
“我哪还有什么其它事情?我那间布庄,本少铺小,买卖清淡,事情不多,也就够混口饭吃。我这辈子看来是要跟定大哥讨生活的了,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老弟可不怕辛苦麻烦呢!”占宣立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里有什么好事少不得有你的份儿!”卢嘉瑞笑着说道。
“那老弟在这里先谢过大哥啦!”占宣立起身作揖,说道,“再没什么事情,老弟就不多耽搁,先走了。”
卢嘉瑞送走占宣立,拿了请柬回到房间,正要跟依良商议到占宣立家吃孩子满月酒的事,冷不防依良板起脸来,瓮声瓮气地问他道:
“官客如何请到后堂来?简直羞死妾身了!”
“宣立是我兄弟,常来家的,我在堂上喝茶,寇伟报他来见,就让他进来了。”卢嘉瑞说道。
“家里都没点规矩?这后院是内眷行走之地,如何随便让别家男子入内呢?”依良说道,有些很不高兴,“想起来,前时婚典,男客女客都挤进来围观,好在妾身戴着盖头,否则如何了得?岂不是让自家妻房当众展览?失不失体统啊?相公诗书如何读的?”
“嗯……,咱们家一向都没有这般讲究。”卢嘉瑞懦懦说道。
“这城里大户人家,不比村姑农妇,可以整日抛头露面无所顾忌!似相公这般说,枉有一份家资,妻女都不能安闲清静!”依良越说越来劲。
“好,好,好,往后就依娘子,娘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说过嘛,娘子是咱们家女主人,宅院内的事你说了算。”卢嘉瑞又起手去拉依良,说道。
“这事是得依妾身。往后以中门为界,除家里小厮,其它男客不得进入后边。小厮也须是有事叫唤,才准进来。平时中门就关着锁上,妾身让明月管门,进入须叫门才开。”依良似乎早已经想好了似的,一口气说出了规矩来,“高门大户,要有高门大户的样儿,免得让人笑话。往后太夫人与妾身出门,须得轿子抬到中门里头上下。”
“好,都按娘子说的办,回头我吩咐门房寇伟知道,也交代家里其他人。”卢嘉瑞笑着说道,“我的女主子,这下可满意了吧?笑一笑儿!”
“往后,相公接待客人得到前面客厅去,休得再到后边来,妾身让丫头将茶点送到前面客厅去就是了!”冼依良说道。
“行,全听娘子的!娘子不愧为大家闺秀,知书识礼,当得这一家之女主人!能娶到娘子,真乃我卢嘉瑞之福份也!”卢嘉瑞涎这嘴脸,好话连篇,就哄依良开心。
依良经不起一阵好哄,就霁颜悦色起来,与卢嘉瑞亲热一番。亲热中,卢嘉瑞拿出占宣立的请柬,将去占宣立家吃满月酒的事说了。依良开心地满口应承下来。
看看腊月过完,除夕就到了,新换的桃符、新贴的红窗花、换新纱的灯笼、簇新的衣裳、丰盛的宴席、此起彼伏的爆竹鸣响、忽而喷出的烟火、不时传来的孩童们的笑闹声,这便是新年的气象。
守岁过去便是政和二年新春了。正月初五,聊城县城在城隍庙举办庙会,城隍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式摊贩货郎扯着嗓门叫卖。面相推命的、耍猴弄枪棒等杂耍的,也趁着热闹在讨生活。
卢嘉瑞领着逢志、秀芝,带上杏儿去逛庙会。看热闹,吃小吃,买小玩意,这就是逛庙会要做的事情。几个大人自然是围着杏儿转,杏儿要看的围上去看,杏儿要吃的就买,杏儿要玩的也得买,直到杏儿看够了,吃饱了,买的小玩意拿不下了,才由逢志抱着或秀芝牵着,再跟卢嘉瑞继续逛。
正看到热闹处,卢嘉瑞忽而听到背后有人叫唤:
“大哥,新年好!恭喜发财!”
卢嘉瑞听着这嗓音熟悉,回头一看,原来是卢嘉恭,一旁还有柴荣,这两人都带着一女子,想是他们的妻子。卢嘉恭夫妻还带着一个小男孩,柴荣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看来他们也是一家子结伴来逛庙会。
“恭喜发财!这么巧!你们结伴来逛庙会啊?”卢嘉瑞问道。
“是啊,真是太巧了!”柴荣说道。
卢嘉恭和柴荣各各把妻子孩子介绍给卢嘉瑞认识。卢嘉恭的儿子叫铁盖,五岁了,柴荣的女儿鹊儿,四岁。卢嘉瑞也把杏儿介绍给卢嘉恭和柴荣,然后大家就一齐边逛边闲聊。
“大哥上次说回镇上时找俺们几个,却没找,害得俺们苦盼的!”走了一会,闲话过后,卢嘉恭说道。
“是啊,俺们都等着大哥给俺们指点迷津,能多挣几个钱养家糊口的呢!”柴荣紧接着说道。
“本来想好了,拜完公祠祖宗就去找你们的,谁知道出了那事,太夫人叫我带娘子立刻离开溪头镇,回县城里来,说是哀喜相冲,一刻也不能逗留。回到城里后这事那事的忙,就淡忘了。不过还好,今儿咱们不就又见面了吗?”卢嘉瑞说道。
“那大哥想到过什么主意没有?”卢嘉恭急切地问道。
“也没有怎么好好想过。”卢嘉瑞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会干什么?能干什么?总不能乱想嘛!”
“俺们都是农村人,就会种庄稼,城里有什么俺们能干的,也不知道。”卢嘉恭说道,“不过俺有力气,多粗重的活都不怕。”
“卖力气,干粗重活,自己混饭吃的活当然有的是,比如到运河码头去就行了。在那里有搬东西装船卸货的,但挣钱不多,要靠这个活计养家糊口却不行。”卢嘉瑞说道。
“谁说俺们只会种庄稼?”柴荣说道,“俺们在农闲时不是都出去筑造房子吗?你干的泥水匠,我干木匠嘛!”
“是啊,城里不是要起房子什么的吗?难道就不要泥水匠和木匠?不如大哥看哪里有要起房子什么的泥水木工活计,就举荐俺们去干,保证干得妥帖!”卢嘉恭赶紧附和道。
“嗯,你们说的倒不错。但城里这些样子的房子你们能筑造吗?这可跟乡下的房子不太一样,要稳固又要好看!”卢嘉瑞说道。
“这有何难?都一样的做,只不过做工要仔细些罢了!”柴荣说道,“况且工钱也不一样,俺们仔细做,可以做到比如今看到的这些都更好看的!”
“还有,有些讲究一点的房舍宅院,建造时候要先设计画图的,你们能行么?可不能都像在村里盖房子,只管盖出来就好。”卢嘉瑞问道。
这下可把卢嘉恭和柴荣问住了。柴荣做木匠还有时候画画图样,但画房舍的图样,还要设计,则从未试过,那卢嘉恭就更闻所未闻了。
“还有,如果建造的是一座大房子、一座大宅院什么的,就靠你们两家子,让人等到什么时候完工呢?有足够的人手吗?”卢嘉瑞又问道。
这下卢嘉恭和柴荣都只能不做声了。
“镇上还有很多人家都会做泥水和木工的,工多的时候可以叫上他们。”柴荣的妻子插话道。
“既已说到,虽然有些小问题,我觉得到城里来筑造房舍这事是可以做成的。”卢嘉瑞回头看看插话的柴荣媳妇,说道,“现如今上午都过了,我想大伙也饿了,我请大伙到那边醉仙楼吃饭吧!今儿是新春佳节,大伙高兴高兴,吃点好的。那醉仙楼菜肴很不错的,我头一次到聊城,便是在那里吃的午饭!咱们一边吃饭一边商议商议看,你们到城里来做筑造房子的买卖可行不可行。”
“这可是又要让大哥破费了!”柴荣说道。
“哎,说什么破费呢?大年大节的,难得遇到你们,大伙开心,还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卢嘉瑞说道,“况且,如谋划做成这筑造房舍的买卖,却能生出一条财路来,这顿饭钱算得了什么?”
于是,大家便跟着卢嘉瑞走,到醉仙楼吃酒去。
卢嘉瑞他们讨论的到城里做筑造房舍的买卖可行吗?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