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炙卿动了动自己的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实上，云绮烟的反应是最正常不过的，正常到全场坐着满满当当的人,没有一个会对此提出异议。
也许除了杨炙卿本人。
她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理智清醒地告诉她：别在这里傻站着,这一段就是节目播出后,你第一次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样子。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做出合适的反应，不让人看出异常，也给观众留下一个好印象。
假如云绮烟想把她当做素不相识的选手,那她就配合好了。
然而,另一部分灵魂却让她诚实地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原本的方向。
云绮烟没有一直看着她。
在微笑着说完那句话后,她就低下头,眼睛垂往桌面，手轻轻地翻动着面前的选手资料,似乎是聚精会神，对那份资料很感兴趣。
也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
杨炙卿仍旧站在原处。
在其他人马上要?从她反常的行为里感受到异样的前一秒,她开口了,声音中略带激动,但整体仍是如水的平静十分符合她外在的形象。
“云导师好,我从一年前认识您，就很喜欢您，今天见到了真人……”
见云绮烟第一时间没有接话，旁边的导师语带揶揄：“见到了之后呢？”
杨炙卿也没有讳言,扬起唇角：“导师比我之前看见的还要?好看。”
随着导师们不禁轻笑出声，这个小插曲就被当成一个无关痛痒的调剂，顺利过去。
杨炙卿站着不动,其实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从其他人视角看，她就只是面对镜头有些紧张，普通地斟酌着词句罢了。
云绮烟的眼睫轻轻地抖了抖，手下的本子翻过一页，最终也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杜韵先开口：“是杨炙卿么？我对你印象很深。”
杨炙卿抬起头，冲她礼貌一笑：“谢谢杜导师。”
杜韵两手交叉，撑在下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不问我为什么？”
杨炙卿大大方方地道：“大概因为我跟您一样，都
是女性alpha吧。”
杜韵不但没有生气她抢了自己的话，反而赞许地眯起眼睛：“你说对了。”
尽管杜韵是《偶像超新星》的导师，但在三年前，她也还是一档选秀节目里的一名?选手，巧合的是，这档选秀也同?样是由祥云平台办的。
严格来说，杜韵就是她们这些选手的前辈。
杨炙卿也了解过杜韵的资料，知道在赛时，当时的杜韵就以性感热辣，妩媚妖娆为路线，收获了极高的人气。
alpha本身就算是社会中的少数，而女性alpha更是稀缺，这个噱头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但杜韵却不是那年的c位，而仅仅是第三名?，前二分别是娇娇软软的omega，与别有所长的beta。
虽说出道后，杜韵颇受商业代言的厂商垂青，资源全然不比其他人差，可这个名次，还是说明了很多问题。
同?样是经受过这种造星模式打磨的人，杜韵比别人的感触都要深。
她的气质之中更多是一种恣意的强势，会让人滋生仰望的臣服欲，却不会有粉丝认为她很让人怜爱。
alpha天性就是如此，很难激起人的保护欲，性格不允许她们服软，也无法用落泪等刻意示弱的方式打动粉丝，造成虐粉的效果。
杜韵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的，她无法为了迎合他人的喜好改变自己，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对自己的名?次有些介怀。
在到来之前，她已经看过了资料，也觉得，这个与她同样处境的alpha选手，很难走到最高的位置。
但进门后，杜韵把杨炙卿的表现看在眼里，心底却有了一丝不确定。
这只是第一面，没有任何事实根据，但她一向信赖自己敏锐的直觉。
……也许，这个选手会跟当初的她不一样。
杜韵笑笑：“欢迎你，请入座吧。”
杨炙卿环顾室内，随意找了个位置想要走过去，但却被叫住了。
年轻的男导师一脸吃瓜不嫌事大的表情：“你要?去哪里？”
他随意指了指：“云导师这边，不是还有空位吗？”
选
手们一片哗然，有人小小地起哄了几下，见无人应和，很快就收敛下去。
选手并不是和导师们坐在一起的，但也和她们距离不远。
导师所说的，是个与云绮烟挨得很近的位子?，近到坐在那里，一伸手就能碰触到云绮烟飘起的长发。
杨炙卿：“……”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她都要怀疑节目组是故意的了。
但导师发?了话，她作为选手不可能不遵从，杨炙卿慢慢地挪了过去，坐下去以前还有余裕，跟云绮烟打了个招呼：“导师好。”
云绮烟微微颔首，只在她快要坐下的时候，侧眼睨了她一瞬。
杨炙卿并没有回?头，只觉得有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可当她再看的时候，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
……
选手全都入座后，云绮烟站起身来，从节目组手里拿过了信封，而后转过身，面对着所有人。
她恰好对着杨炙卿的方向，杨炙卿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杨炙卿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在听她说话身上，而是注意力不受控制地飘走了。
在她记忆里，云绮烟原本是个羞涩柔软的女孩，连和她说话都会脸红，更加不擅于面对人群，但此时的云绮烟，却颠覆了她原有的认知。
杨炙卿知道，这又是云绮烟走上原书剧情后，所经历的一个改变。
她变得更完美了。
云绮烟未来是要登上巅峰的女主角，当然不可能怯场，她可以柔软，可以娇弱，但却不会一直无能。
……其实被护着也挺不错的，至少可以一直不受到伤害，云绮烟是云家的千金，只要有合适的人愿意照顾她，她大可不必承担多余的责任。
这很不像杨炙卿会产生的想法，但她面对云绮烟的时候，就是会这样无法控制地想。
一个人会成长起来，往往说明她经历了某些未曾经历过的挫折与磨难。
杨炙卿一直都是会主动去寻找挑战的人，并不抵触，还会感激这种迅猛的成长，但她不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云绮烟身上。
一点也不想。
她还在光明正大地走神，就听见了耳边传来
一阵阵浮夸的惊呼。
“怎么这么快！！！”
“就不能多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吗？”
“啊啊啊啊，我是第一个，我好害怕……”
杨炙卿理了理听见的哀嚎，记起云绮烟刚刚宣布了怎样一个消息。
休整一段时间后，初舞台评级就直接开始，出场顺序按照刚刚抽取的号码排列。
一时间，选手们哀鸿遍野，尤其是排在前面的人，才刚要?舒下一口气，又要?整理妆发?，准备表演。
杨炙卿整理着头发，倒是没有过于意外的感觉。
初舞台评级越早越好，按照往常惯例，节目组要?用这一次的评级来分配宿舍，当然不可能让她们先过一夜再开始慢吞吞考核。
不过杨炙卿抽取的号码在中间往后，暂时也还轮不到她，目前她的任务，就是调整心态，安心观察。
导师们都离开了，工作人员来跟她们说了一些基本注意事项：“一会儿开始正式的初舞台评级，快要到你时会来提醒，可以提前准备妆发?和道具，如果有特殊的布置，必须要提前报备。”
杨炙卿环顾着房间：“就在这里准备吗？”
房间里现在十分热闹，已经有选手开始紧张地揉动关节，做热身运动，不像能立刻上场的地方。
“一会快上场前会带选手去准备室。”工作人员回?答她。
杨炙卿点点头：“谢谢，在这里等待，可以看到她们的表演吗？”
看到其他选手的表演与她们的评级结果，可以估计出导师的评判标准，也能快速了解导师的喜好。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其实杨炙卿还有点小小的私心。
刚刚见面时只看到几眼，能看出云绮烟身上有不少变化，激起了她的好奇。
工作人员好心给她指了指旁边的屏幕：“看到那个没有？可以从那里看转播。”
“一会儿导师进场的时候，屏幕也会实时转播。”
杨炙卿道了声谢，专注于盯着那个屏幕看，直到屏幕上出现了云绮烟的身影。
在不和杨炙卿共处的时间里，她显得更加落落大方，冲着镜头介绍规则，鼓励选手，好听的话
一套又一套。
杨炙卿已经听见角落里有人小声议论：“云导师好好看啊。”
“真的好美啊……我也是omega，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可以差这么多！”
“清醒一点吧，我和云导师的共同点还都是女的呢。”
“她也参加节目的话，肯定c位出道了。”
“我要?对她转粉了！！！”
这些选手都是容貌姣好的美人，在娱乐圈里接触的也是同类型的人，对美丽早就有免疫力，连她们都在一个照面间被云绮烟折服，可见云绮烟的魅力是多么不讲道理。
更不要?说这个节目播出去之后，观众看见云绮烟，会演变成什么样了。
杨炙卿心里的感受略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
这就是女主的魅力吧？
不仅仅只吸引她一个人，万人迷的本质，就是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所以，云绮烟这样闪耀的人，人会被她吸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飞蛾自然而然地追寻光芒。
但不要?在这上面寄予太多期望，因为飞蛾赴火，永远都是悲剧。
最终，杨炙卿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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