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边境的战场上。
燕默的百万大军终于在这时显露出了锋芒,如同一头猛虎终于开始了属于它的狩猎。
无数支军队齐齐结成了属于各自的军阵,召唤出各种各样的阵法之灵。
一时间猛虎,巨鹰,猎豹,雄狮,棕熊,巨鲸,金雕……
无数支军队奔驰在这一片血色的战场,践踏着一切文明的痕迹,用各种各样的卑劣手段不顾一切去杀死敌人。
“哈哈,照这样的打法打下去,恐怕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我们就能一举破掉豫州边境了!”
“他奶奶的,这些个阵法之前可把我们给整惨了,没想到在燕卫团的军阵面前居然如此轻易就破开了。”
“也不知道燕卫团是怎么回事,之前被打成那样都不用军阵啊?”
“军阵对军队的消耗极大,越是力量强大的军阵,对军队士兵的消耗便越是大。也不知道这群燕卫团的士兵是什么做的,居然能顶着这样强大的军阵战斗这么久。真是可怕啊!”
“不然怎么人家是王牌部队呢!这实力当真是恐怖啊!”
士兵们看着顶在最前面的燕卫团,眼神中都充斥着羡慕与敬仰。
百万大军如同一柄长剑,要狠狠刺杀盘踞在他们前进道路上这条长蛇。
长剑锋利无比,而燕卫团便是剑上最锋利的剑尖。
呜呜呜
一阵接一阵的号角声从军队后方传来。
“大将军有令,全军原地休整一刻钟!”
数个传令兵一路将消息传递,这一眼望不头的百万大军顿时停下了脚步,如同横亘天际的一大片乌云,遮天蔽日。
冲在最前方的燕卫团这时候也终于停下了状若疯狂的冲锋。
楚天河站在燕卫团的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手握弯月长刀,如同一尊战神。
随着头顶那只金色巨燕逐渐消散,战场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楚天河看向前方,只见那些隐藏在残破不堪的防线后的士卒都开始慢慢向后撤退,让出了阵地。
楚天河单手握刀,调转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兄们。
这一次整个燕卫团都冲到了前线上,哪怕是伤员都服用一些特殊的丹药,被拉上了战场。
这是燕卫团的最后一战!
阳光照在他们的金色甲胄上,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他们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哪怕是一些缺胳膊断腿,受了重伤的士兵都表现得生龙活虎,跟没事人一样。
而那些跟在燕卫团后面的军队,大多都出现了疲惫之态。
结成军阵消耗的本就是士卒体内的气血之力,他们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战斗,消耗大量气血,故而疲惫不堪。
两相对比之下,燕卫团的士卒们便显得颇为奇特。
楚天河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副官走上前想要与他汇报伤亡情况,然而楚天河却摇了摇手,示意不用。
一阵劲风吹过,吹动着燕卫团的军旗猎猎作响。
燕卫团的军旗通体雪白,中央有一只黑色的燕子。
燕子看起来凶悍无比,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肃杀之气,宛如一把绝世凶兵,一旦出鞘,就会将敌人全部斩杀。
而且在军旗飘动之时,甚至能感受到燕子似乎在扑动着翅膀,展现着强大的力量。
然而军旗突然一晃,一歪,然后一下子就要倒向地面了。
一旁的几个士兵连忙一把扶住了高高的旗
帜。
军旗可谓是一支军队的脸面,军旗倒了这种事情一般都意味着这支军队的溃败。
而出现这种阵前倒旗的情况,若无意外的话,按律当直接斩掉护旗兵。
然而当楚天河望向军旗的位置时,原本皱起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只见军旗下方,那名护旗兵正努力试图扶正军旗,可是他的努力就像是螳臂当车一般无力,因为他的左腿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一路的冲杀,他一直都是用一条腿在努力保持着平衡,并跟上队伍的速度。
“让开!你们都给我让开!”那名脸色苍白,累得气喘吁吁的护旗兵对着几个上来帮忙的士兵怒吼道。
士兵们皆是强忍着泪水,却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他们几人围在护旗兵身边,帮他将歪倒的军旗扶正了起来。
而仅剩一条腿的护旗兵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瘫坐在了地上。
楚天河见到这一幕顿时觉得喉咙好像哽咽住了,仿佛有一块石头堵在了嗓子眼上,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天河认识那名护旗兵,他还很年轻,才刚满二十岁,是燕卫团过去的一名护旗兵的儿子。
那一任护旗兵也是死在了豫州的,死在妖族的手中,临死前他拜托楚天河照顾自己还年幼的儿子。
时隔多年,楚天河看着这张有些熟悉的年轻的面孔,看着他那倔强而坚强的眼神,一时间竟恍惚起来了。
他依稀记得,那天那名护旗兵在死前也是这般倔强地不想让手中的军旗倒下。
随行的几个药师很快朝着那名护旗兵走去,想要为他救治一番。
尽管他们都知道,今日他们或许都会死在这里。
燕卫团上下之所以能这般神武,都是服用了透支生命力的丹药!!!
故而他们几乎都清楚,当他们疲惫倒下之时,就是走到了他们生命的终点。
“都给我走开!”护旗兵大声喝道。
朝他走去的药师和士兵都吓了一跳,不由停下了脚步。
瘫坐在地的护旗兵艰难地试图用手撑起自身,可是身体的疲惫与空虚让他怎么没办法爬起来。
扶住军旗的几个士兵见状皆是面露不忍之色,想要拉他一把。
然而年轻的护旗兵却是忽然发起狂来,伸出手胡乱地拍着周围的几个士兵。
“你们都走啊!都给我走开啊!”
几个士兵招架不住,只得后退了几步。
军旗没了人扶,缓缓地开始倒下。
这时候,那名护旗兵大喝一声,用力一蹬腿,居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高高的军旗看起来轻,实际上沉重无比,旗杆都是用极其稀有的赤金做成的,有成年人的手腕粗细,沉重无比。
军旗的这般倒下,势如泰山压顶。
绕是那名护旗兵竭尽全力想要扶住军旗,可依旧挡不住它的倒势。
只见他的两条胳膊都直发颤,整个身体都抖个不停,仅剩的一条腿在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小心啊!”
“你没事吧!”
“危险危险!快后退!”
周围刚刚后退的士兵顿时急眼了,纷纷想要上前救助这位兄弟。
然而这护旗兵却再次大声喝道,“都不要过来!”
众人再一次止住了脚步。
有士兵看向了楚天河,希望他能出面救助一下这位护旗兵。
然而楚天河在盯着这名护旗兵看了许久后,摇了摇头。
“恳请将军给我一个机会,末将定然不会军旗落地的!”那名护旗兵声嘶力竭地喊道,一股几乎发黑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护旗兵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然而他的眼神却始终坚定不移地盯着楚天河,灼热地仿佛能够洞穿万物。
楚天河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准!”
周围的士兵此时皆是震颤不已,一些士兵更是眼眶湿润了。
然而军令如山,他们只得停住脚步,眼看着护旗兵艰难地挣扎在军旗之下。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阵骨头断裂的声音从那名护旗兵体内传出,听着让人心惊胆战。
然而护旗兵像是根本没有感觉一般,咬着牙努力地撑着军旗。
“呵!起!”
不知过了多久,燕卫团的士兵还围在军旗旁边。
冲锋的号角已经响了几次,把豫州这边的军队都吓得落荒而逃,然而燕卫团动也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
燕默领着几个将领来到了燕卫团。
“怎么回事?”燕默看着楚天河,淡然开口问道。
楚天河面无表情地示意他看向军旗。
燕默看着笔直树立的军旗,半天没有说话。
而围在军旗周围的士兵很快散开,露出下方的景象。
只见护旗兵的身体绷得笔直,仅剩的一条腿深深地插进被鲜血染红的土里,与地面,旗杆构成了一个三角形,让军旗笔直地飘扬在空中。
燕默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收拾收拾准备继续出发吧!”
楚天河冷笑一声,“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燕默骑着马,缓缓向前走去,随后停在了燕卫团的军旗前方。
他绕过护旗兵的尸体,握住旗杆,想要将它拔出来。
然而护旗兵的手仿佛被黏在了旗杆上一般,燕默一拔连着护旗兵的尸体一块动了。
燕默于是放弃了打算,用力一挥,将军旗狠狠插进了地面。
护旗兵的尸体静静躺在军旗下,构成一道异样的风景。
楚天河并没有理会燕默,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走到军旗前方,单膝跪下,将护旗兵紧握军旗的手松了开来,并合上了他瞪得大大的满是血丝的眼睛。
楚天河拔出军旗,单手握住,翻身上马,在燕卫团的士兵身前走了一圈。
军旗猎猎作响,上面那只飞燕仿佛要腾空而起,直上九天。
楚天河望着天空中即将落下山的太阳,用嘶哑的声音,对着众人大声喊道,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会死去。
我的最后一道军令是,如若你们看到我落下马来,不要哀悼,不要停止冲锋。
紧紧跟随军旗,握紧长矛,挥舞刀剑,誓死方休!
日月山河还在,诸位,慢行!”
说完,楚天河举着军旗,向着前方冲去。
燕卫团顿时如同潮水一般,紧紧跟在楚天河身后,向豫州边境泛涌而去,仿佛要吞噬一切!
…………
燕默凝望着远山,残阳如血,一只飞燕被染的通红,划过天际,留下一声哀鸣。
断壁残垣间,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断裂的兵戈,唯有一杆军旗牢牢插在城头,笔直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存在。
军旗已经破败不堪了,不过依稀能够看到上方绣着一只飞燕的图案。
而在军旗下方,堆积着无数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