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琉的眼看人时总是含情脉脉,欲语未发,似眸光带了钩子。
旁人以为他是动情有意,但只要是稍微了解谢琉或者曾遭受他坑害的人,就能清楚知晓。
那是一双同密林中老谋深算猎人无异的眼。
所以在被谢琉盯住的时候,郁烨挪开视线不与其对视,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反观挑着眼皮打量郁烨的谢琉,他神情如常,视线在她凝滞的脸上左右环绕。
“景宁公主惯经过大风大浪,怎么仅仅几个染了病的人,竟然就把公主你吓晕了?”
郁烨眸色微动,表情似无多大触动:“普通的病人会发了疯似的撕咬他人?”
接着,她语调微扬,“大风大浪倒没有见识过多少,诚如二皇子所言,我仅是被吓住而已。”
虽未插足两人谈话,但自动乱发生起,谢予迟便第一时间看向郁烨,她整个神色变化都被他收入眼中。
郁烨当时的确是恐惧,但令她产生的恐惧的原因,并不见得是因为这些病人。
那种双目空洞的神态,更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曾能接受的片段。
“据今日所见,我心中有些猜测。”郁烨有些胸闷,于是轻靠在谢予迟肩上。
众人敛声屏气,静待郁烨下文。
“那游行中的菩萨像,我们也曾在马贼的山寨中见过,一路略有耳闻的神药,恐怕就是那些人发狂的原因,而有人则是利用那药服下之后能够短时限内使人精神亢奋或者增强力量的药效哄骗百姓谋利,却不知晓后果则是发狂丧失神智,成为茹毛饮血的怪物。”
说完,她忽的轻扯嘴角,目光意味不明:“不过有一点也不可排除,那就是有人存心想要将这种药性疫病传播开来。”
“你的意思是,那些马贼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是受害者咯?”
马贼听闻这药能使人强壮百倍,便夺来自己服用,谁料最后自食恶果,全寨上下自相残杀而亡。
“在未查到新的事实之前,我认为如此。”郁烨道。
“不过还有诸多疑点未解,例如这药是怎么出现的,与两年前那场疫病
有何关联,以及……”
她忽的定定的看向谢琉,神色晦暗不明:“自二皇子入京之后,我大雍地界,为何频频涌现出楚颖的人。”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出来的?”谢琉勾唇一笑,毫不躲闪对方投来的疑似质询目光。
手中佛珠咔咔转动在静谧的屋室内发出清脆声响,接踵而来便是他幽幽的话语:“公主可别忘了,您身边这位,也是楚颖的人。”
“谢予迟如何我自是清楚,无需你提醒。”郁烨说话干脆,语气不容置疑。
空气倏然凝滞,屋内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哎……”
一声长叹猝然打破安静,只见谢琉摇了摇头,重新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公主可是错怪我了,我就带了几个侍女入京,哪有这般能耐布控全局?再者,这种怪病可不止是在晋雍出现,我谢琉犯得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着你们一路西行?”
“谁知道呢?二皇子可是个妥妥的疯子。”郁烨反唇相讥。
“公主这是要一棒子打死?谢某所行之事,可称得上是问心无愧……”
“够了。”谢予迟打断谢琉的话,语气不善:“谢琉,我暂且不知你在另打着什么算盘,待抓住今日逃走的沙弥之后,一切自有定数。”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两夫妻就是联手讹人。”
忽略对方略带怒意的控诉,谢予迟冷声道:“戾风,送二殿下回房休息。”
“是。”戾风领命上前,到谢谢琉身侧站定,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停顿片刻,谢琉眼神变换,“既然二位皆不愿相信谢某,那谢某也只好先行告辞。”
说罢,他便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不过景宁公主。”临跨出门槛之际,他忽然顿住脚步,出声道:“若是识人不淑,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虽不知谢琉离开时留下一句故意“提醒”的话是否能够在郁烨与谢予迟之间应验,但话理尚存。
并且同一时间在另外两人身上得要充分体现。
正如沈栀怎么也没想到
,她会落在自己师姐的手里。
睁开眼,后脑传来一阵尖锐的钝痛感,沈栀双手被缚,艰难从地上坐立起身。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废弃破烂的柴房,而她前方的沈惑刚刚拉开窗枢放飞一只信鸽。
“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入宫这十多年,你这体质也荒废了。”
沈惑与沈栀,戾风同出剑道世家,所习武功一脉相承,三人皆在同门剑术上出类拔萃,沈惑如今可称得上是大师姐,而沈栀戾风两人则是一起入门的亲姐弟,稍居后位。
他们三人都是孤儿,都随师门沈氏而姓,沈氏一门武功高强,可惜后来门庭败落,大多数弟子都入了楚颖皇室做内侍或者暗卫,而戾风本姓也是沈,只不过他后来入宫因谢予迟改了姓名。
“师姐,你为何而来?”沈栀微微后仰,眼神顺着高挑女子踱步而移动。
“当然是助你一臂之力。”来到一处较为干净的木凳坐下,沈惑翘起二郎腿,朝地上的沈栀睨了一眼。
“就算是太子,不过抢个男人而已,你怎么还未得手?”
沈栀闻言,微低了头:“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罢了。”沈惑双臂环胸,唇角缓勾:“我另有打算,你只需要乖乖呆着即可。”
“你要做什么?”心有所感,沈栀警惕发问。
闻言,沈惑慢慢走到沈栀身前,就势蹲了下来,捏住沈栀的下巴同她对视:“我沈门剑法明明不输于任何功法,却沦为朝堂争斗的工具,你在宫中跟在那邵氏身边多年,早将师父托付于我们的光复师门使命忘得一干二净!”
对上她错愕的眼神,沈惑狠狠甩开手,使得沈栀脸偏过一侧。
“若非顾念昔日同门情谊,我不会留你,不指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所以给我老实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