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距离缩短到一百米时,互相之间的鼓声和笛子声,都能清晰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天理教火枪兵照搬的是因吉利龙虾兵的《掷弹兵进行曲》。这首因吉利历史悠久的步兵行进曲,破天荒地在滁州城外的上空响起。这首展现掷弹兵勇敢作战的曲子,让因吉利外援官兵神情严肃,满怀激动。
可是天理教的圣兵们,却真的是在听西洋乐,听个新鲜热闹。
实在是这曲子虽然好听,可是过于轻松散漫了,没有那份情怀的圣兵们,总觉得自己像是出来散步溜达。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杀气,走几步就散了。
只是多日的训练,勉强让他们的脚步跟上旋律的节拍。
但是随着新军步兵团越逼越近,看到如林一般徐徐推进的队伍,还有他们肩上闪闪发光的刺刀,其实都是普通人的圣兵们,他们的内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像瘟疫一样弥漫。
根本不理解《掷弹兵进行曲》内涵的圣兵们,无法用乐曲的精髓去克服这种恐惧。于是,他们的脚步从《进行曲》的节奏中跳离出来,在恐惧的驱使下,变得逐渐缓慢。
在对面,新军演奏的是《同志们勇敢地前进》。这首被岑国璋照搬来的曲子,带有明显的苏俄风格,节奏明快,慷慨激昂,又暗含着舍身捐躯的大义凌然。
步兵团的士兵们跟随着乐曲的节奏,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迈动脚步,一股子舍我其谁的凛冽之气,自然而然就产生。
与天理教不同,新军所有的人,从罗人杰到普通列兵,都知道《同志们勇敢地前进》包含的深刻含义,他们一边行进,一边默念着配词。
“同志们,勇敢地前进!斗争中百炼成钢!我们为争取光明,昂头走向前方!”
“我们都来自人民,来自劳动大众。我们的战斗口号‘团结得像一个人!’”
“满怀信心,高歌前进,万众一心团结一致。为光明英勇斗争,赶走黑暗和苦难!”
这些新军士兵跟天理教圣兵一样,也是血肉之躯,娘生爹养。看到对面密密麻麻的敌人,还有如林的火枪刺刀,也会心生畏惧。但是新军官兵能从《同志们勇敢地前进》获取到足够的力量。
他们知道,自己进行的是正义战争,他们在为千千万万穷苦百姓的光明和幸福作战。就算牺牲,也是有价值的,重如泰山,是为伟大的国家和民族的光明事业捐躯。
这些信仰和理念,让新军士兵们的脚步丝毫没有混乱。他们从齐步开始走,一直都自信满满,毫无畏惧。
行进的每一个步兵团,最前面都有一面巨大的旗帜被护旗士官高高举起。
每面旗帜都是鲜红的,周围还有金黄的流苏穗条。旗帜中央,是一团明黄色熊熊燃烧的火焰,它象征着明盟上下追求的光明。在火焰下方,则是黄色的一把长弯刀和滑膛枪交叉在一起。
明盟所属的军队,都是这个旗徽。唯一不同的就是旗杆旁边有一条白色长窄幅,上面书写着一行黑色大字,“陕甘新军第x步兵团”。
每一个行进的步兵旗,同样有一面稍小的旗帜被高高举起。同样的旗徽,同样的长窄幅,上面也会书写一行黑色大字,“陕甘新军第x步兵团第x旗”。
护旗士官双手握着旗杆,他们是战场上腰杆最直,也站在最前面的一群人。不幸有人中弹,旁边的士官和军官马上就会补位,继续举起旗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些旗帜凝聚着所有官兵的士气和信念,它们像一团团火焰,在这片土地上燃烧,任何敢于阻挡他们的障碍,都将被焚为灰烬。
马蹄声响起,新军的野炮队从各队列中的缝隙里穿插出来,迅速架好九五和一二零野炮,开始对准天理教队形开始猛烈地开火。
巨大的轰击声中,猛烈喷射出的浓烟里,一发又一发的弹丸呼啸飞过,肆无忌惮地在天理教队形里打出一条条血路来。
看到身边的同伴,或者猛然间上半身被击得粉碎,散成一团血雾。或者一条腿,一只手被弹丸带走,站在那里惨叫。天理教圣兵们心里的恐惧更盛,他们的脚步更慢。
天理教炮兵的反应要慢得多,新军的炮兵已经打过两轮,他们的火炮才姗姗来迟。可是当他们架设的时候,却遭到了新军火炮的集中而又猛烈地打击。
根据新军炮兵作战条例,敌方的火炮是最优先级打击的目标。
交战的战场上,新军的火炮数量占据优势,可以集中两门火炮打天理教的一门火炮。
同时可以非常明显地看出,新军的火炮手更加训练有数。动作极其娴熟,整个过程心无旁骛,几乎打出了一分钟两发炮弹的快速。
这些都是长时间,不计成本地用火药弹丸,乃至野炮的炮管寿命换来的。所以包括他们的射击准头,也是极其精准。
天理教的七十余门炮,只有十门左右勉强打出一发炮弹,给新军步兵团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然后跟一发未打的其它火炮,一起在新军火炮的猛烈打击下,被打得七零八落,再也发挥不出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军的火炮继续向已方步兵肆虐。
密集而又猛烈的火炮声,算是步兵们行进中的插曲,也是鼓舞已方前进的鼓声。
很快行进到距离只剩下七十米,六十米。对面的天理教圣兵们不由自主地陆续停下,新军士兵们还是依然跟着《同志们勇敢地前进》向前行进。
因吉利教官们已经尝试过许多办法,依然无法阻止八千天理教圣兵们自发地停下。他们只好指挥圣兵们整顿队伍。
刚才两三里地的行军,让他们的队形变得非常混乱。
花了一点时间列好队,在因吉利教官们的口令下,圣兵们举起了滑膛枪,等候口令准备射击。
在距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时,少数胆怯紧张的圣兵一激动,扣动了扳机,结果引起了连锁反应。近半的圣兵下意识地跟着扣动了扳机。
站在旁边的因吉利教官们气得半死,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好顺势下令,“开火!”
剩下的圣兵也一起开火。
五十米的距离,加上陆续分批开火,射击的效果十分“感人”。行进的新军步兵团只是感觉被乱哄哄的蚊子咬了一口。陆续倒下不到一百个倒霉蛋。
“装填弹药。”因吉利教官们用着怪异的口音传达命令。
没办法,他们必须用华语发布命令,否则的话,天理教的圣兵们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更会乱做一团。
作为被雇佣者,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这些困难必须由因吉利教官们去克服。
圣兵们开始装填弹药,咬破弹药包,先倒一部分在引药池里,放下扳机。再把剩余的火药灌入枪膛里,紧接着把弹丸连弹药包纸塞进去,然后用通条捅紧实了。
通条插回原位后,再端起枪,扳开扳机,处于击发状态,等到齐射的口令。
一连串的动作,错一步都不行。这些圣兵也是经过三个月以上的刻苦训练,都能做到流畅无碍。
可现在是在战场,在新军一百多门火炮发射出来的三斤和六斤弹丸的打击下,圣兵们无法做到心静如水。
他们中间许多人手忙脚乱,步骤动作纷纷出错。
造成的结果就是在第二轮射击时,不少人的枪没响;不少人的枪响了,但是没有弹丸飞出来;还有些人打出来的是通条。更有少部分圣兵,枪膛炸了,他们把枪膛捅得太紧实了。
在密集的枪声中,新军士兵们中间也有不少人倒下,但他们依然保持着镇静,跟随着鼓手的鼓声,迈过五十米,迈过四十米,迈过三十米,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