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
“还有呢?她的第三念是什么。”
“你妹妹的第三念,她已告诉过你。”
我恍然,想到羲和立于火海中,一字一句怨恨的发愿。她的第三念,是要我求而不得,爱而不得。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寂。
耳际琴声戛然而止,鸩摩罗什道。
“我知道,这很残忍,对你不公平。我自会尽力在暗中帮你回旋一二,但究竟能到何种地步,全凭你二人之造化。”
我摇头,低低笑一声。无论怎样,我得成全她、宠她、爱她,把这一辈子没能做的事,一一弥补过来。
一念成悦,处处繁花处处锦。
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太极殿的断壁残垣里,只余下一瓣枯萎的玫瑰花笺,它永远封存在不会翻开的一页。我的胸膛里,也只剩对她的爱,此行山高路远,道阻且长。
她会等我么。
【琅琊】
琅琊平生最畏惧的事有两样,一怕痛,二怕苦。总结起来,她最怕生病。
只因,哪怕仅仅是小小的风寒,父亲和母亲,伙同几个哥哥,都得足足灌她半月的汤药才行。连带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更别提偶尔不慎摔了跤,出现些细微的跌打碰伤。
琅琊实在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
起先她虽觉有些不舒服,却仍可以忍受,因她清楚他们不过是爱她爱过了头,所以行径偏颇一些。但日久天长,这样的爱愈来愈沉重,愈来愈让人窒息。
其中最难熬的一回被迫‘生病’,是她为了摘莲蓬落水。
彼时,热热的姜汤甫一灌下去,琅琊就已清醒。她自觉无碍,满心里惦念着好不容易得了新鲜的莲蓬,该快快制成冰碗来吃才好。
于是,她掀了薄衾起身,也顾不得用力过猛导致的头晕,开口急切地问道
“我摘的莲蓬哪里去了?”
闻言,众人齐齐愣住了。
当时一听琅琊落水的消息,他们整颗心便全都悬吊在她身上了,哪里还能分神顾得上别的。如今见她苏醒,才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是,怎么她一醒来,却问的这么古怪。
侍从们不能明白、不能相信,亦或说,自始至终都压根没想过琅琊会为了区区几支莲蓬,甘冒着生命危险,涉水去采摘。
毕竟,她几乎拥有世人所渴求的一切,即便是天子的帝姬,都曾感叹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唯羡琅琊王氏女,自是独立清颜色,不负韶华行且知。”
想来,就算是饥肠辘辘的乞丐,也晓得人生在世,性命最要紧。活着,即有一线挣扎的机会,但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何况,琅琊怎么会陷入这般绝境呢。在他们看来,琅琊落水,一定另有其因。
当下,侍从们相互疑惑地对视了一眼,瞳仁含带问询之意
小祖宗在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
……
一番不动声色地目光交会过后,众人抬头看着塌上的她,满脸茫然。
琅琊见他们不应,垂首敛眉,思索道,自己摘了那么大一捧莲蓬,悉数搁在池壁上,不该看不到。遂耐着性子,她又问了一遍。
“我摘的那些莲蓬呢?”
然而,还不及有人应答,伴着一声哀婉悲切的呼喊“我的娇娇儿……”,几位公子扶着王夫人推门而入。
琅琊闻声看去,见王夫人低头,一手拿着帕子擦眼泪,一手扶额。身形摇摇欲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琅琊汗颜。
母亲一向拿她当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数次因芝麻绿豆样的事,便哭天抹泪。直让她错觉,是不是自己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又或命不久矣。
想到先前种种不堪回首的记忆,琅琊一个瑟缩,生怕再重蹈覆辙、遭其摧残,连忙回她。
“母亲,我没事。”
听到她说话,王夫人才缓缓收住了哭腔。抬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塌上坐着的心肝儿。
没有昏迷不醒,虽面容苍白,精神气却是足的。
至此,她胸膛里一颗张皇失措的心方安定下来。下一瞬,王夫人上前,一把将琅琊揽在怀里。
“我的娇娇儿,唉,可心疼死为娘了。你们怎么侍候的小姐,怎地就让她落水了?”
此话一出,侍从们齐齐伏跪在地,惶恐道。
“奴才失职,请夫人责罚。”
王夫人正待发难,琅琊按了按她的手,摇头示意不要如此。接着附耳,小声同她道“母亲,有些事,我想再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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