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得半醉,光是耳朵里听见了响动,看向门口时却是模模糊糊,瞧出了十几个重影。
“谁……叫我——嘶哈!”我定了定神,甩了甩脑袋,自觉清醒地开口,却不慎咬到了舌头。
“应姑娘?”身侧坐着的小倌疏莲凑过来,“是咬着舌头了?”
我刚想点头,却觉得后脖子骤然?一紧,接着就离了地。
“哐”地一声?,我后背撞在雅间?的墙壁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因舌尖和脊背的双重疼痛而?激出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啊……”我低呼一声?,“鸣风……鸣风?”
“……你搞什么?放开我……”
“你看清楚我是谁。”
耳中听见了熟悉的嗓音,我仔细看向面前的人?。
白影的面孔模糊,分明是我点的小倌鸣风。
可细细看去,又有?些不像……好像变好看了些?我晃着脑袋眯着眼,试图瞧清楚。
“你不就是……鸣风……?”我懒得细想也?看不清楚,只顺着原本?的想法说,“……是鸣风……没错。”还点了点头。
我隐约听见身前的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我怎么觉得突然?有?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似的?我一阵哆嗦。
后脖领处一松,我落到座位上。
“这房中的小倌全?抓起来。”
“私自接待朝廷命官,给我查封这伎馆。”
“你不知道来人?是谁就敢迎进门?这是咎由自取。”
耳边哭喊嘈杂的混乱声?响,我皱了皱眉,脑子转不过来。能听见那人?说话的声?音,却想不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好吵。
我朝身后骂了一句“别吵了”,继续拿起筷子,夹起一口的小拌菜就要放进嘴里。
“还吃?”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我手上的筷子夺走。
我眼睁睁瞧见我那一筷子小拌菜落到地上。
“鸣风你胆子是不是——哎唷!”
叱责的话没说完,我便感觉一阵翻天覆地——我被?人?直接扛上了肩。
酒气顺着血气冲上了脑
子,我一阵眩晕,只觉得颞颥两侧开始发?疼。
连带着被?肩膀卡住的腹部也?疼。
“你、你、你胆大包了天?”我大着舌头呵斥,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知不知道我、我是谁?……敢无礼?我跟你说,你要再、再放肆,我……我就捶你!捶捶……捶到你……捶到你肾虚!”
我两手成拳,一边叱骂一边猛捶那人?的腰。
“别动了!”
一声?冷飒的呵斥从前边传来。同时,只听见“啪”地一声?,我感觉一阵火辣辣疼痛从上边传来。
我愣住:“???”
他,打了,我的——
——腚?
我哇一下控制不住就哭喊起来。
我就是醉着,也?觉得又气又恼,间?歇还生出了几分委屈来。
我怎么……
……这么惨。
他娘的。
我在家被?应院首欺负,在外边被?刺客欺负,去隔壁被?谢阆欺负,现在来嫖……还居然?被?小倌欺负上了。
你说我好生生一个清白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倌打了腚……我还要脸不要了?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应院首说不准就得打断我的腿;他打断了我的腿,我就得跟他断绝母子关系;断绝了母子关系,我就没道理?再养着他;我不再养着他,只需要三天他就得饿肚子;他饿肚子狠了,就得上街乞讨;他上街乞讨,就是堕了晟朝翰林名声?;堕了晟朝翰林名声?,他就要被?官家治罪吵架诛九族……
我忘了还在哭这事,琢磨了半晌之后,只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
——还好我先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要不我也?得连带着被?诛。
……算是躲过了一劫?我觉得我的思路清晰且自洽。
就是头有?点晕。
*
迷迷糊糊地闹了半天,我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反正就是我累得快睡着的时候,有?人?又将我扯了起来,捏着我的脸往我嘴里灌汤药。
我没力气挣扎,只任凭那人?的动作。好在喂药那人?的动作虽然?看似粗鲁,劲却着实不大,灌药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
灌了一碗酸苦的药水下肚,还不忘给我塞了一颗蜜饯进嘴。
我懒得动、更懒得管那人?是谁,嘴里嚼着蜜饯就往后躺去。
边嚼边觉得这蜜饯口味怪熟悉的。
过了一会,脑子清醒了些。我听见了水声?,有?人?捉住了我的脚腕,开始给我的鞋袜往下拽。
“干嘛呢?”我一脚就踹了过去,不耐烦地抱着枕头起了身。
那人?没被?我踹开,一只手还抓着我的脚。
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越过手臂肩膀,瞧见了……谢阆。
我抖了抖:“……谢阆?”我是不是花了眼。
他不咸不淡地瞧我一眼,手上继续脱我的鞋。
“酒醒了?”
这不废话。
就是没醒,我看见您这张脸也?醒了啊。
我把脚往后拔:“醒了。”虽然?看东西还仍有?些重影,大约是没完全?清醒。
“你别弄了,我这就回家。”
“回家?”他没看完,手上迅速地脱下我一只鞋,转眼又抓上我另一只脚。
“不是跟院首大人?断绝关系了?”
我愣住。
……好像有?这事?
……又好像没有?。
谢阆看着我哼笑一声?,听不出情绪。接着他就将我光溜的两只脚往下一扯,浸入热水中,嘴上命令道:“待在这。”
“那怎么行!”我被?热水一激,神智又再清醒了一些。
我赶忙坐直身子,用裙摆遮住水盆与我光溜的脚:“我待在这实在不合适,我得走。”我转头四处看了看,勉强认出这是谢阆的房间?。
谢阆回身洗了帕子,招呼也?没打一下就冲我脸上怼,我刚想挣扎,却听见他又说了话。
“在这不合适,去伎馆就合适了?”
我僵直地垂下手,任凭他有?些生疏地给我擦了脸。
“什么伎馆啊……”我小声?嘟囔解释道,“不是那种地方。”
他冷哼一声?。
“官员狎妓,三年起刑,你可知罪?”
我立即伸出手喊冤:“苍天可鉴日月为证,我就是想找漂亮小哥哥喝个酒也?不行吗?”
他眯了眯眼
,一把抓住我的手,拿着湿帕子擦拭。
劲大得恨不得要搓破我的皮。
“哎……”我小声?嘀咕,“你轻点啊……”
他手下动作放轻。
半晌,终于将我的手擦完,他又从边上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来,抬起我的脚就要给我擦。
“这个我来,这个我来就成。”我立即抢下他手上的帕子,也?不管自己?姿势难不难看了,抬起右脚就搭上左边膝盖,胡乱擦起脚来。
让谢阆擦脚?我不得折寿三十年?
本?就不富裕的寿限更是雪上加霜。
我正低头擦着脚趾头缝,谢阆又开了口。
“是我不漂亮?”
啊?
我抬头:“你说什么?”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他凑近我,背着烛光,在我脸前落下一片阴影。
“你说你是想去找漂亮哥哥喝酒,那我问你,”他不紧不慢开口,眸子鹰一样地盯上我,“是我不漂亮吗?”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漂亮。”
然?后又作死一样添了一嘴:“可这怎么相比?你是侯爷,他们是小倌,漂亮自然?是你最漂亮……但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啊。比如他们能给我陪酒喂菜说小话,我能指望你这个侯爷吗?再比如他们说不准还给睡,你给吗?这压根就……”
“给。”
“……就不一样,我今天就是……啊?”我睁大眼看他,“你刚才说话了?”
谢阆向前又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开始解腰带。烛火映在他身后,我瞧不见他的神色,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动作,手上还抱着一只没擦干的脚。
“我说——”
“——给睡。”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一黑,谢阆上手就抱起了我,一把将我抛到了榻上。
我一头栽在柔软的床褥子上。
“谢阆你要做什么?”我这下是真慌了,立即从褥子里拔出了脑袋,回身就看见榻前已经脱完外袍、正要上榻的谢阆。
“你说我要做什么?”他声?音沉沉地漫过来,伸手轻易将我的衫子一把扯开,“不是你要人?陪睡?”
男子的气息探近,如重压
的乌云盖顶,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浑身的寒毛像是探知了危险,齐刷刷地竖起来,就如同刺猬遇上天敌。
我蹭着褥子往后退:“谢阆……咱们凡事好商量,你可千万别冲动。”
他轻而?易举地制住了我的动作,将我压在榻上,一手就握住了我两条手腕。
“我从来不冲动。”
我:“…………”
那你扒我的衣裳是几个意思?
我挣扎着求饶,谢阆的动作却停都没停一下。
三下五除二?,我身上真的就只剩下最后一层亵衣了。
我他娘的……就双眼一闭。
我狠下心道:“谢阆,你不仁我不义,你今天要是睡了我你可想清楚,回头被?人?捅了腰子千万别奇怪。我虽然?喜欢你,但我也?不是能这样随意对待的人?,今天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我跟你说……”
我咬了咬牙,憋住沁上了脸的羞愤之色,声?音不自觉放低:“……你……你给我轻点,我是第?一回……”
“你喜欢我?”身上人?的动作突然?停下。
我恨恨睁眼:“现在不喜欢了,你……你动作快点,说不准我还能回家吃上夜宵。”
谢阆突然?笑了出来。
那声?低笑蕴着绵绵长长的甜味,在床榻上漫开。
我能听见他胸口处起起伏伏的轰鸣,像是滚烫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打红了我的脸。
“你……你笑什么?”
他的脸突然?贴近了。
他的鼻息落在我烧红的脸颊上:“因为开心。”
我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伸出手,略微带着几分粗糙的指腹轻缓地摩挲着我的下唇。
“我也?是第?一回,你也?要轻点。”
下一瞬,一个湿软的唇贴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十八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