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老半天的?心理准备,都没敢抬头看。
有什么能比被当?事人?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事情吗?
我在假山岩壁上,双脚寻到了凹陷处固定好,双手亦紧紧攀附,动也不动。眼睛瞧见岩壁的?的?缝隙处爬过一只蚂蚁,我就盯着?那只蚂蚁从我的?右手方向一直爬到左手方向。
比给人?算卦还专注。
我也不知道我是心存了什么幻想——仿佛我就这样一动不动不出声,谢阆就发现不了我似的?。
终于,衣料布帛相触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瞧见余光处出现一片紫檀色衣角,熟悉的?气味从身?侧传来?。
“累吗?”
“……还行。”
我与蚂蚁之间出现一只手。
“要上来?吗?”
“……倒也……没关系。”
头话?!我再?也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我摸了摸鼻子,回身?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假山背面。
朋友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呵。
*
我吩咐人?给秦簌簌和庄何?似留了信,妨碍他俩谈情说爱,打算自己先行回家。
家里的?丫鬟就等在玉烛苑门口,我知道我只要一出门就能坐上马车,让我与谢阆离得远远的?。
可是只怨这玉烛苑太大,我都跑上了,那朱红的?大门仍离我很远。
又?恨我腿短,两步赶不上人?家一步,轻而易举地就被谢阆追上。
“方才你都听见了?”他问。
“……没听见。”我犟嘴,试图继续大步远离谢阆。
“风太大了。”
“你曾说‘一诚可抵万恶’,”谢阆拽住我的?衣角,浓黑的?眸子看我,睫毛长的?不可思议,“那你现在说的?是实话?吗?”
除了这话?,我以前
也曾说过,谢阆的?瞳仁黑得不见底。
像是潮涌中无根的?漩涡,又?像是天亮前星辰尽消的?至暗,黑漫漫地将人?吸住就再?也逃脱不出来?。
尤其教?你看不出他的?情绪,你看不出他面对你时曾经的?冷眼相待不屑一顾,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将你放在心上,只让人?傻兮兮地觉得——这双眼睛是真好看。
但是此时,我却仿佛能瞧出那么一缕缕的?澄澈与坦然。
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好似只是在问我一个简单的?问题。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总不太好。”我低头将他手里的?衣角拽出来?,临时避开的?目光像是得到了片刻的?休憩,复又?鼓起勇气抬首看他。
“是,我听见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
没什么说不得的?。
只是他忽地唇角翘了起来?。
只有一点点,如初一时的?新月,两侧小小的?弯钩提起一分欢愉,逸出主?人?的?真实情绪。
“听见了就好。”
我却接着?反问他:“你是一直都知道我在那吗?”
他顿了顿:“是。”
“并非故意,只是你们太不小心了。”他添了一句,“说话?的?声音很大,你还打了个喷嚏。”
好的?,有被冒犯到。
“那你那些话?……”我紧盯着?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是。”他坦然承认。
“可虽然是故意说给你听,却也不代表那是假话?。”
我低下头,指尖玩弄着?方才从谢阆手里拽下来?的?那截衣角。
我继续朝着?玉烛苑大门的?方向走。谢阆也没再?说话?,就缓步跟在我旁边。
原本不过数丈的?距离,却似乎骤然间变得格外长。
青石砖的?缝隙里露出嫩草擦过我的?鞋底,阵阵的?荷香弥漫在园子里,日光浓烈,照在我头皮上阵阵发麻。
良久,我终于开口。
“其实是不是假话?都没关系,我……”
“别?说。”谢阆忽然打断我。
他眼睛还看着?朱红色的?大门。
刺目的?光环过他凌厉深邃的?五官,给他的?轮廓镶上一层浅金色的?光圈,教?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可偏偏,我从他浅淡的?话?音里听出了一丝苦涩。
“水榭中的?话?,虽是我故意说与你听,但也不是非要得到回答——而你想说什么,我也不必非听不可。”尽管有些话?只需听个开头,就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他转过头,脸上看不出表情。
“应小吉,以前是你跟在我身?后。”
“现在……换我来?吧。”
我右手的?拇指无声无息地动了动,藏在袖子里掐了掐食指的?指腹。
接着?我冷静道:“你手臂上爬上了一条蜈蚣,你知道吗?”
*
趁着?谢阆甩蜈蚣的?时间,我迅速逃离玉烛苑。
果?不其然,一出玉烛苑,应院首给我安排的?丫鬟就将我围住,护送我进了马车。
仿佛这玉烛苑门口的?三丈路会有埋伏。
我心思有些乱,上车时也没注意瞧,光想着?先跑。
我可以面对谢阆站在高处,自负地与我说“我心里有你”,却难以想象他将姿态放低的?模样。
我不知道对着?谢阆我的?底线在何?处,我心虚到生怕多看他一眼,或许就会说出一些我不愿意说的?话?。
一些违背理智的?话?。
啧。
总算是体会到了传说中的?色令智昏。
可就是正当?我在马车上方才缓和好我的?气息时,一道冰凉的?刀光寒浸浸地落在了我的?颈项。
“应姑娘,几日不见,可还安好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到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帕子捂上了口鼻。
我没了意识。
*
醒来?时,是在一个漆黑的?小屋。
我身?体被绑在榻边,肩膀和手臂被粗绳缚在身?后,坚硬的?木头腿硌着?我的?后背,地上尽是尘土砂砾,粗糙得很。
这小屋仅在高处留了一扇窗子,微弱的?光照进来?,能瞧见悬浮的?尘土在空中打着?转儿?。四周弥漫着?一股霉味,似乎这屋子很久不曾住人?。
隔着?一道墙的?外间,有说话?的?声音。
我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能隐隐听出是个中年男子,语调囫囵,听着?很奇怪,让人?猜测不出说的?是什么内容。
我先试着?动了动,想挣开身?上的?绳索。我双脚在地面上使劲,想用肩膀撑起床榻,将我的?双手放出来?。可这床榻比我想象中要重得多,我用尽了气力也不过是让它挪动了半寸。
这一次尝试失败之后,我又?开始想弄开手腕上紧缚的?绳索。
我手边没有利器,地上只能摸到米粒大小的?石子。初时我是想强行将手扯出来?,可那绳索绑得太紧,挣扎几次之后除了将我的?手腕磨出血,毫无进展。
我将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一开始醒来?时心中的?恐慌渐渐被压下。
我镇定下来?。
那人?将我绑在这里,明明有机会直接杀我却没动手,那么就能证明我对他有利用价值。
我想我暂时是安全的?。
过了一会儿?,外间的?说话?声停下,之后就是吱呀一声,小黑屋的?门被推开。
我立即垂下脖子,假装还在昏迷当?中。
听声音房中进来?了两个人?。
他们开始说话?,可用的?却是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偷偷将眼睛挣开一条缝,借着?外间的?光,瞥见眼前两人?的?的?靴子。
这两人?的?靴子染了脏污,瞧不出原本的?颜色,可仍有一部分花纹露出来?。
脑子里出现了一座鲜红的?大帐,帐子边缘的?布帘上,细密地织绣着?同类的?花色。
从叽里咕噜的?外族语言之中,我听出了熟悉的?声线。
——是那个戎卢人?!
我脑子里混乱的?线牵了起来?。
傅容时说,杂耍团中还有五人?逃脱却没出京城范围,那么此次他们抓我,定然是想要利用我做人?质,迫使镇抚司打开关卡,将他们放出城去。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中的?一瞬间,我就暗道了一声不可能。
且不说镇抚司一向执法?如山、手段强硬,从来?不与嫌犯谈条件
;再?者,他们这几人?是涉及拐骗十?数小孩、甚至是流窜作案多年的?重刑犯,听傅容时的?意思,朝中给镇抚司的?压力很大,不会为了我一个司天监小吏而放弃追捕。
虽然傅容时与我私交不错,但公是公、私是私……
而应院首这边,即便再?关心我,可若是朝廷公务与父女之情相比……
我没细想。
但总而言之,我得先尝试能不能自己逃出去。
这两个戎卢人?在我面前咕噜几句之后,便出去了。
在走出这屋子之前,似乎是为了确定我是不是真昏迷着?,其中一人?用力捏紧了我的?下颌,将我的?脸抬起仔细观察了一会。
我听不懂他哼笑着?说了什么,光觉得这狗贼的?手真粗。
给我细嫩的?小脸划破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在明天!
我一定可以恢复正常更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