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江铭川捋了捋凌乱的发,嗤笑道“小娘子想我了?”
顾七双手环抱于胸,抬眼望了望周围“可还适应啊?”
江铭川凑近两步,挑起顾七细窄的下巴,扯着半张脸笑了起来“若有你作陪,便不会寂寞了。”
苍白的脸,映得瞳仁黑亮。娇小直挺的鼻,和白中透粉的唇瓣搭配得恰到好处。病态中透着清冷,无邪中映着狡黠,让人捉摸不透,禁不住想深入探索。
江铭川看呆了眼,探过头去欲一吻芳泽,却扑了个空。
顾七撇过头去,闪到一边“过不了多久,你便不会寂寞。”
“哦?”
她回过头来,盯着江铭川阴邪的半张脸“地下,多少女子等着你呢。”
“可没有眼前这一个,终是缺憾。”
顾七垂头哂笑,迅速切入正题“江铭川,咱们做个交易吧。”
江铭川挑了挑眉,眼中尽是嘲讽“顾公子,跟我一个阶下囚做什么交易?”
“江家出了这档子事,惠妃,当如何自处啊?”
江铭川眸子一缩,眉蹙了下来。
“为惠妃铺路,不惜整个江家做棋,将自己全然托付到天子身上。从开始,你便算错了。”
“你能知道些什么?”江铭川满眼不屑,转过头去不再理睬。
“我知道,令尊死的蹊跷。”
瞥见江铭川双手紧握,腿不自觉抖了两下。
“想来这拐卖女子的勾当,本不是从江家开始的。”顾七紧盯着江铭川的反应,徐徐道“三年前你与惠妃发现这条线,报给陛下,本是大功一件,不料循着线索查到最后,是你父亲。”
江铭川一震,将身体挺得更直了些。
顾七扯起晦暗不明的笑意,继续道“三年前送来的这批女子,落到你手上。当今天子并没有让你断了这线,而是将女子送到青州权贵之家,还有一部分送去云国。这目的,自是不必想。”
“呵。”那挺直的身体里,发出沉沉笑声。
顾七细眉微拧,不再作声。
江铭川转回身来,鹰眼中透着审视“你到底是谁?”
顾七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方令。那黑金令上,刻着金色朱雀。
“朱令?”江铭川见到朱令,惊愕地后退两步!
“所以,”江铭川指着朱令,满眼不可置信“你是陛下的人!”
顾七收起朱令,将声音压低“眼下,令姐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
“你想知道什么?”
忽然,顾七有些害怕。
若十五年前和七年前的拐卖案,与云国有关
“你到底想问什么?”江铭川见她走神,有些急躁,恐顾七反悔,害了长姐性命。
顾七沉了沉眸,长舒口气“十五年前和七年前的拐卖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铭川鹰眼中的锐利消失殆尽,整个人颓了下来“其实,你已猜出了大半。七年前,我和长姐救下一个逃跑的女子,那女子告诉我们,自己被人从荼州拐来。本以为这只是不起眼的人贩子,做些不人道的营生,便没有在意。不曾想,那女子后来又被抓了回去,后被人当成礼物,送给了我父亲。”
“送礼物的人,想来便是拐卖案的正主。”
“不错,”江铭川掐了掐额头,幽幽道“青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地方大小官员,基本都认识。可那送礼之人,却从未见过。”
“后来便是新皇登基,大选秀女。”
“是。”江铭川眼中闪烁出点点泪光“圣旨下来,父亲欲谎报长姐重病,不让长姐参选秀女。”
“这是为何?”
江铭川眼圈发红,咬了咬牙苦笑一声“不堪回首的肮脏往事罢了。”
顾七不再追问。
“皇宫中的太监,精明得很。这谎自然是瞒不住的。”话到此处,竟看到江铭川神情稍有放松“边陲之地,七品官家的女儿,处处受人轻视。她在偌大宫中,可依靠的,不过是当今天子。”
“所以,你们把拐卖案的事情告诉了陛下。”
“嗯。”江铭川干脆靠着墙坐下来,仰着头细细回忆“寻着那被救女子,细细查了拐卖案。开始调查很难,只得循着一个线索攀上去查,还未有结果,旁的线索似是被人悉数抛了出来。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人”
“你父亲?”
江铭川长叹口气,沉默许久。
“可见,是你查到了关键的东西,令尊会被人杀害。”
“哈哈哈哈”江铭川忽然大笑起来,吓了顾七一跳!
“害他暴毙的,不是别人。”江铭川歪着身子,仰头看向顾七,笑得阴狠异常“是我。”
顾七顿惊!
她呆望着江铭川,耳边嗡嗡作响!
“先生?先生!”
戎狄洪亮的声音,让顾七回了神。
“没事吧?”
待平静下来,朝着远处戎狄挥了挥手“没事!”
再回头看向江铭川,他早已恢复平静,只有锐利鹰眼中,残存着丝丝冷意。
顾七张了张口,终是没问出来。
“抱歉,说了些题外话。”江铭川抬手捻去眼角未流的泪珠,继续说了起来“三年前的那批荼州女子,大概在月份送过来的。”
“九月。”
江铭川笑了笑“是,想来你也是看了那名单的。那个时候,家父已毒入骨髓,对外称病,告了很长时间的假。第二年开春,便亡了。”
“所以,你掌握了上线,断了下线。”
江铭川轻闭双眼,点了点头“想来你也留意了三批女子的去向,才过来寻我。”
“不错。”顾七干脆走到江铭川身旁,靠墙坐下“第一批送去了国都、泽州和洐州,第二批散在青州。到你的第三批”
“第三批,循着陛下的意,送到青州权贵之家,助我江家在青州能够快速崛起。余下的部分,送到云国边境,给那些不起眼的官做妓子。”
“做妓子?”
“姿色出众的太少,拔尖的先放在了青州,送去云国的,不过青涩鲜嫩些,姿色却平平无奇,只得去做官妓。做妾,没人看得上的。”
这言论,似乎说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牲畜。
顾七心里一阵恶寒。
初见元承熙时,他脸上稚嫩尚未褪去,还以为是个纯良之人,却不曾想,竟有如此毒辣的计。
可参与主导拐卖案的,又何止元承熙一个?前两批的女子,定是与云国的人脱不开干系,主导前两批拐卖案的,又是谁呢?
“前两批女子的名单,你是从哪得的?”
江铭川微微侧头,眼中闪出亮光“你真的很聪明。前两批的名单,是被人抛出来的,那是凿实家父的证据。但可不可信,只有你自己去查了。”
许是牢房中的环境阴冷潮湿,顾七只觉冷噤噤,不自觉咳了两声。
“罢了。”顾七站起身来“江铭川,我留不得你。”
江铭川坦然站起身来,朝顾七微微一笑“我知道。只盼你,保我长姐一命。”
顾七垂眼思索片刻,仰起头来“好。”
忽然!江铭川鹰眼一瞪,抬手掐着顾七的脖子,将她狠推到门上!
顾七只觉呼吸困难,用力掰开他的手指。
“顾公子,你若如此不听话,我只好用强了!”
说罢,江铭川整个身子盖了过来!张口朝脖颈咬去!
“唰”一声!
似有什么东西插进肉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江铭川松了手,怔直了身体,头上鲜血顺着锋利的黑金匕首向外淌。
“咣当!”
那身体直接倒在地上,眼睛直瞪着顾七。
顾七呆站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没事吧?”
戎狄疾奔而来,拉着顾七细细看着。
顾七微微转头,见元哲在不远处挺立,黑着脸紧着眉,那眼盯着地上的江铭川,冒着熊熊烈火。
顾七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来。
目光移到顾七身上,整张脸瞬间软了下来,眉目中只有担忧。元哲快步过去,将顾七横抱在怀,冲出了牢房。
顾七闷喝了两盏茶水,总算定下心神。坐在床边,紧张地抠了抠榻上的单子“谢殿下相救。”
“为何要去见江铭川?”
顾七抬手抓了抓额头,不敢抬头去迎元哲眼眸,结巴道“咳,因为因为有些事情,想,咳,想弄清楚。”
忽然,一双大手覆了上来,顾七一惊,欲抽出手来,却被紧紧攥住!
“此后,切不可以身犯险。莫要让本王担心。”
见元哲如此关心,顾七反而尴尬起来。
难道真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殿下!”
戎狄高喊着跑了进来,覆着的大手迅速抽出,随后听到元哲干咳。
“什么事?”
“晏大夫来了,说给先生看看。”
顾七抬头,迎上晏楚荣关切目光,微微一笑。
“既如此,便不叨扰殿下了。”顾七站起身来,朝元哲浅行一礼“臣回自己房间,再让晏大夫细细诊治吧。”
许久,不见有话。
顾七稍抬眼,只看到元哲的下巴。
“嗯。”头顶传来沉沉一声,顾七松了口气。
“臣告退。”
“等会。”
顾七住了脚,转回来弓着身子,不敢抬头。
“你的东西。”
一只大手放在眼前,掌中平放着黑金匕首。
“咳咳”顾七掩着口鼻咳了几声,快速接过匕首“谢殿下。”
晏楚荣朝元哲浅行一礼,跟着顾七出了房门,二人直奔前院厢房。
“怎么回事?”
顾七疾步走着,说话间带着些许粗喘“别提了,我去牢里审江铭川,不料元哲来了。”
“结果呢?”
走到前院拐角处,见四下无人,顾七住了脚,眉头紧拧“江铭川死了。”
“啊?”晏楚荣面露惊讶,悄声道“可问出什么?”
顾七抿着嘴,摇了摇头。
抬脚欲走,正将黑金匕首别到后腰时,摸到一个鼓囊囊的东西。
她探手一抓,拿到眼前,是半块玉佩,通体呈现黄色,上面雕着一条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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