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无论如何,韩唤枝不应该把后背交给杨幼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她掌握了太多太多杀人的技巧,而且她在发现自己杀心摇摆之后立刻就调整了心态,为了入戏她告诉自己我就是云桑朵,为了出戏她告诉自己我只是个杀人的人。
“可以再弹一曲吗?”
韩唤枝忽然问了一句。
杨幼蓓已经要把玉镯里的丝线拉出来勒死韩唤枝,可就在这一刻韩唤枝睁开了眼睛。
“大人想听,我就弹,我去取琵琶。”
杨幼蓓心里叹息一声,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的地方,她知道那机会稍纵即逝,自己刚才的犹豫已经让机会溜走,有那么两息左右的时间她真的可以杀死韩唤枝。
可她用了两息的时间来坚定杀心。
“算了。”
韩唤枝摇了摇头:“刚才我把石破当带回来的时候,我本以为事情有了很大的转机,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些,石破当确实很关键但我却把他放错了位置,他的关键在于他是石元雄的儿子。”
杨幼蓓心里一动:“大人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陪我出去走走吧。”
韩唤枝没解释,伸手把衣架上的披风摘下来,没有系在自己肩膀上而是披在杨幼蓓身上,杨幼蓓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韩唤枝这样谨慎的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石破当的事?她只是个弹琵琶的才对,她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虽然平越道这边的冬,这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
“很美好,对吗?”
韩唤枝问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是啊,真的很美好。”
她不想再去深思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能接触到那美好就是一种幸运,能看一看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很新鲜,她觉得自己应该不喜欢,不喜欢的并不代表不美好。
马车在大街上前行,赶车的依然是岳无敌,那
个沉默少言的汉子今夜看起来更加的沉默,因为他连马鞭的声音都不愿意发出,只是轻轻敲打着马背,他的刀一直放在自己右手边最容易触碰的地方,他必须确保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握住这把刀。
“你了解你义父吗?”
马车里韩唤枝问了一句,岳无敌侧耳倾听。
杨幼蓓摇了摇头:“从来都没有了解过。”
“这样不好。”
韩唤枝只说了四个字,然后就没了下文。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杨幼蓓忍不住问:“大人不是要走走吗?这是要坐车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很早就想去的地方。”
韩唤枝从左手边拿起来一个食盒,拉开之后杨幼蓓发现都是点心,各种各样的点心,有平越道这边最常见的桂花糕榴莲饼,也有北边才能买到的红豆饼和桃酥,这食盒上下三层,每一层都装的很满,韩唤枝抽出里面的一层递给杨幼蓓,杨幼蓓缓缓摇头后笑起来:“我记得我和大人说过,我觉得自己胖了,可不能再随便多吃。”
她的手在自己小腹上拍了拍,好像那里确实多了一点点肉。
韩唤枝也没多说什么,捏着点心开始吃起来,他的吃相很文雅很认真,是的,杨幼蓓就是觉得他认真,认真对待每一口食物,酥饼这种东西咬一口就会掉下来很多碎渣,这是最恼人的事,可韩唤枝吃的时候没有一粒碎渣落在马车里。
杨幼蓓越来越觉得奇怪,今要带自己去走走去一个他很早就想去的地方,然后现在又奇怪的开始吃东西。
“饿了?”
她问。
韩唤枝摇头:“不饿,只是怕明这么多话。
“可我明当然不会有那几个昏昏欲睡的老人在闲聊,对每一个过路的人指指点点,看起来那就是他们余生最大的乐趣,贪睡的老人此时此刻就应该在贪睡,然而并没有......他们坐在巷子口,如白话的声音依然温柔,似乎完全不在意此时此刻这冰冷的气氛。
可她在意,自始至终,自己都被骗了?
他不是来查案的,他只是来做一个查案的样子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幼蓓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身穿白衣的人,然后懂了。
这个局,真的很扯淡。
大宁最会查案的人居然不是来查案的,大宁最不应该查案的一群暗道上的人来查案了,如果说这样还不够扯淡那就没什么事能用扯淡两个字形容,廷尉府演戏,流云会查案,真是讽刺。
韩唤枝迈步走进最里边的院子,院门开着,给他开门的是那个青衣皂靴的小童,小童也跟了杨白衣很多年,他觉得自己将来也会成为杨白衣那样的人,冷静,沉稳,有大家气度,看起来就是个,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怎么会跪的这么靠外,应该更靠近正房客厅才对。
再往里走,跪在那的第二个人叫邱求,邱显的弟弟,曾经的南越国禁军四位将军之一,兵部尚书可没有权利直接给禁军下令,所以其实当初带禁军围住皇城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第三个人叫黎正,禁军四位将军之一。
第四个人叫阮尚恒,禁军四位将军之一。
四大禁军将军还缺一个,那个早就死了。
杨幼蓓发现自己真的是已经不可救药了,这种时候还会想到原来排位是瞎排的,不分轻重,她又想了想,此时此刻人都跪在这了,还分什么轻重?自己也真是可笑,于是她连机械苍白惶恐这些都懒得装下去。
接下来她看到了一个自己认为不应该会在这看到的人......沈冷。
沈冷当然不是跪在这的,他坐在长廊的横凳上,手里也拿着一把刀,刀下也压着一个人,那个人杨幼蓓也认识......叫凌曾重,南越国皇宫大内侍卫统领,杨玉最信任的人之一。
韩唤枝对沈冷微微点头示意,沈冷心说此时此刻韩大人啊,你这看起来的面无表情,真是最有格调的装......罢了,好歹也得给韩大人几分面子。
凌曾重狠狠的瞪着韩唤枝
,韩唤枝脚步停下来,低头看着他:“你瞪我做什么?”
他指了指客厅里边坐在那喝茶的叶流云,意思是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