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瑞蒂亚抱起手臂,隔着铁栅栏俯视着他,微微勾起半边嘴角似笑非笑:“泰伦王国最博学睿智的魔导师兼魔法顾问,怎么会没用?你太谦虚了。”
霍尔却依然闭着眼睛,就那样盘腿坐在牢房内的阴影之中,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还是杀了我吧。”
面对他这样的表现,美瑞蒂亚倒也不生气,反而是冰冷邪气的笑容渐深。忽然微微俯身靠近了牢门一点,盯着老魔法师那布满皱纹的脸:“不,我来找你可不是想谈这个的。你有没有听说过魔神之眼?”
听见魔神之眼,老人闭上的眼睛蓦地睁开了,那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惊讶的表情,望向地牢外的魔王少女。
他的表情骤然变得警惕戒备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魔王美瑞蒂亚微微挑眉,冷冷强调:“现在是我在问你,而不是你问我。”
霍尔·金士顿并没有针对这个问题多做纠缠,没有隐瞒,神情严肃凝重:“那是诞生于怨气和污浊中的存在,是极端邪恶、堕落和疯狂的化身,是黑暗魔神在这个世界的投影,是连恶魔邪灵也会受到污染的存在。
“它会给黑暗魔神的降临创造条件,给整个世界带来黑暗、绝望和毁灭。
“太阳不再升起,光明不复存在,所有生物都陷入堕落和疯狂,就连恶魔也会沦为复苏魔神的养料,每个个体的灵魂都会受到污染陷入疯狂,自相残杀直到整个世界彻底消亡。”
他丝毫不吝啬渲染魔神之眼恐怖的之处,竭力想要告诫魔王美瑞蒂亚,让她不要打魔神之眼的主意。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它产生兴趣,但是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去接触它。黑暗魔神这种存在,哪怕你已经是魔王,也一样会遭受它的同化污染,陷入疯狂堕落的深渊。
“你会变得逐渐不像你自己,做出违背你自身意愿的事,直到彻底失去自我,变成魔神的傀儡。”
时桑立刻意识到,霍尔·金士顿在地狱牢里待了这么久,居然并不知道暗噬法阵已经被开启了的事情。包括之前,那么多的恶魔领主也完全不知
道半点风声。
——是魔王美瑞蒂亚之前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吗?
还有一件事也令时桑在意,就是在霍尔·金士顿的眼中,哪怕是魔王美瑞蒂亚,也依然不够堕落邪恶吗?
还是说,来自黑暗魔神的同化污染真的那么可怕,以至于连恶魔邪灵都在对比之下显得“正直纯良”了?
一想到这个猜测,时桑一时间有些心情沉重。但是眼下显然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时桑只能环抱着手臂,摆出一副魔王美瑞蒂亚惯常用的邪气冷笑:“……如果法阵已经开启了呢?”
这句话传入霍尔·金士顿耳中,不啻惊雷响起。
他猛地从蜷缩在的墙角站了起来,像是想要直接冲过来、却碍于不太灵便的腿脚而显得脚步有些踉跄。
他勉强拖着那一条不太灵便的腿蹒跚着来到地牢的铁栅栏前,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从容和平静,显得极其的震惊和恐惧。
“你、你说什么!法阵已经开启了?”
美瑞蒂亚抱着手臂,冷静的与老人的视线隔着铁栅栏对视着。她的眼神冰冷而透着邪气,似乎满意与对方这样震惊恐惧的反应,血红的唇缓缓勾起,声音愉悦:“是啊,你的迟钝真让我惊讶。”
霍尔的眼神里夹杂着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还带着几分失望和谴责意味,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知后果、给世界带来了毁灭灾难的疯子:“……你……你做了什么?”
“你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就没有仔细朝天空看一眼吗?”面对他强烈谴责的目光,魔王美瑞蒂亚看上去毫不心虚,挑眉反问。
充能中的暗噬法阵沟通着的正是莫萨尔魔王殿地底的魔脉,与构建地狱牢“纯黑之域”的力量相连,就像是由一根电话线连通的两个房间,原本是很容易从一处感应到另一处情况的。
听到她的话,老人赶紧闭上了眼去仔细感受周围传来的细微魔力波动,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震惊,越来越恐惧。
片刻之后,他终于睁开眼,一脸恐惧和难以置信:“魔神之眼,真的是魔神之眼!你居然……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美
瑞蒂亚却无视了他的话,自顾自的微笑:“所以,你有办法停下它吗?”
对方却似乎没有听见她的疑问,他忽然激动起来,浑浊的眼睛大睁着,干瘪枯瘦的手通过栅栏的缝隙用力的伸出来,似乎是想伸手去揪她的衣领一般。
“你疯了,你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
早在他扑过来之前,美瑞蒂亚就已经早有预见一般退开了几步,轻易避开了扑过来的老人。
然后,她站在老人那枯槁干瘦的手能够到的范围之外,饶有兴味的抱着臂观察着老人绝望恐惧的呐喊,脸上是冰冷没温度的笑。
半晌,老人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紧紧抓着地牢的铁栅栏,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苦涩,睿智的蓝色眼睛盯着她,像是不敢相信她居然疯狂到做出这种事,哑着声开口。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这是禁忌的法术。光明女神已经沉睡,你召唤魔神之眼,让黑暗魔神彻底降临人世间,最先毁灭的会是你自己!
“如果邪神想要降临,祂第一个选择的容器就将是你,到时,你会连灵魂都不能剩下,彻底沦为魔神的养料!”
可是魔王却只是安静听着,神色莫测,地牢中黯淡的光线让她美丽的面容带着几分诡谲阴沉的味道。在地牢昏暗的光线中,那双高高在上的赤红的冰冷瞳仁显得更加的醒目,令人无法忽略。
好久,她才冷冷开口:“这正是我问你有没有办法停下它的理由。”
这一次的提问似乎终于被他听了进去,提起这个问题,老人眼睛中最后一丝光芒黯淡熄灭了。
“……没有……”
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眼神变得空洞又麻木,表情变得绝望而怔忪。
“……没有……办法,阻止。”
他失魂落魄的放开了牢房的栅栏,仿佛游魂一般蹒跚着,慢慢一瘸一拐着走回自己之前待的角落。然后,他重新坐下,背靠在了地牢潮湿的墙面上,继续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