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等到盛泽告别苏盼从黄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时近黄昏。
夕阳送来微热的晚风将人包裹其中,炊烟袅袅,送来归家的讯号,盛泽这才恍然发觉又是一个夏天,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
这一年过的居然这般快。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往前面走着……或许也是因为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也多到了让人麻木的地步,让人已无暇顾及时间与四季的更迭交换,故而他居然已经想不太起来一年前总带着幸福笑容的苏盼与善良待人的那个少年苏烈了。可是究其根本,这两个人以及他们那样一生困苦的母亲真的有做错过什么吗?
答案几乎无解。
苏家的大门已经在不远处,盛泽思来想去还是不愿叫苏烈担心苏盼,于是强打着精神去敲门。
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内却是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盛泽下意识的皱了眉头——苏烈平时在镇里的酒肆做工,这个时间怎么也该要回来了,今天却不见人影,究竟是为何?
他反手关上门,不远处却传来了哭喊声。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苏烈最好的朋友,正在哭喊苏烈的名字。
他的心如坠冰窖。
从出生开始至今,这是他绝无仅有的怯懦,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马然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盛泽猝不及防被人拽住,马然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穿透了他的耳膜:“盛泽!你快去通知阿盼姐姐!苏烈跟人打架....死了!”
苏盼接到消息之后,是被人扶着进门的。
此时苏家已然被装成了灵堂的模样,白幡沉沉,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堂上香烛冒出阵阵青烟。
等她低头去看,地上放着个门板,板子上躺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脸上盖着草纸,便知道是早就没了气息。
盛泽身体一紧好像是要站起来,大约是怕她去揭苏烈脸上的草纸看见什么。
可她是不用看的啊。
她的弟弟,哪里需要看到面容才认得出来;她熟悉他裤脚磨的边,也知道他手腕上的刀疤,知道他为了生计奔波而
皴裂的手
苏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几乎是爬到了苏烈的面前,最终颤抖着手去揭开那张纸。
湿透的草纸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而后露出了苏烈那一张早已经是血肉模糊,被水泡的模糊的面容。
发出了近乎嘶吼的惨叫声——她幼年只是失了听力,嗓子是完好无损的,于是此时这一声嘶吼更是叫人心惊胆战。
盛泽跪倒下来,猛地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对方狠狠地挣扎,厮打又或是咬着他的肩膀;若是他能去看一眼苏盼这会的神情,就会发现她眼中的恨意几乎能够化为实质。
等苏盼松了力气,盛泽这才将她轻轻的放开,还没等他来得及比划什么,苏盼面不改色的甩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清脆,打的一旁马然忘了哭泣,呆呆的看着两人,甚至往了去阻拦。
谁也没想到苏盼会给盛泽一巴掌。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么?这就是你照顾我弟弟?”
苏盼比划,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滚落,因为咬着牙,侧脸看着坚硬无比,但盛泽比任何人的清楚——
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