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的人大张旗鼓地去请金九音,怕她反抗,还特意点了四个粗使婆子跟着,个个都是臂粗腰圆的那种悍妇,一路上招招摇摇,生怕别人不知道。
    奴才们便三三俩俩的议论:这回四小姐可就要惨喽!
    进了衡芜院,金九音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二婶请我过去?真不巧,有点家务事要处理。”
    睥睨的眼神,淡漠的语气,让香草心底没来由的一紧,警惕起来,这差事原本是香兰的,她却推给了自己,难道是知道些什么?轻慢的态度顿时收敛了许多。
    “四小姐,恐怕不好耽搁,夫人那里奴婢交不了差啊!”
    “等着,没点眼力劲,难怪比不上那个兰得宠。”金九音斜了她一眼,“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香草自然看到了,不仅她看到了,和她一起来的人也都看着了,地上跪着好几个奴才,从身上穿的衣裳看,有管事,有丫鬟,还有婆子。
    香草忍着气,皱眉道:“四小姐这又是闹哪般?”
    金九音没理她,端起茶慢慢地饮着,一个丫鬟,和她说两句话已经够给她面子的了,哪里来的资格质问她?
    这也就是江氏的丫鬟,若是她的丫鬟这么没规矩,早打死了事了。
    桃花上前,“这些奴才奴大欺主,偷奸耍滑,还手脚不干净。我们衡芜院可用不起这样的奴才,喏,这不,准备卖出去。”
    “卖出去?”香草简直不敢置信,“四小姐你要卖奴才?”
    一个有名无实的小姐,有什么资格发卖奴才?再一个,奴才犯了错,惩罚一番便是了,怎么能发卖出去呢?还一卖好几个。这可是败家之相。
    “夫人可知道?”香草问完就意识到自己犯蠢了,夫人肯定是不知道,“不能卖,四小姐,不能卖啊!”
    跪在地上的奴才也纷纷喊起冤来。
    桃花气坏了,“你们冤?你们哪一个都不冤!张婆子,昨日该你当差你哪去了?喝酒赌钱,哼,你管着的可是衡芜院的院门,被人开了门钻进来你怕是也不知道吧?还有你紫苑,姑娘的衣裳都是归你洗的,你自个算算这五天来你洗坏姑娘几件衣裳?活都不会干,不卖出去留着当主子吗?姑娘的衣裳料子贵着呢,就是把你卖一百次都不够赔的。”
    她一个个的点着,嘴上说着她们的罪名,越说越气,“卖了,卖了,李牙婆,这是身契,这些人你赶紧带走,省得我们姑娘见了心烦。”
    有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妇人走过来,接过桃花手里的卖身契,“桃花姑娘,婆子这就把人带走。”
    那些奴才见真的要把她们给卖了,个个都慌了神,哭喊着求饶,她们的亲人儿女都在这府里,若独独自己被卖了出去,想想她们就觉得恐惧。
    香草又惊又怒还慌张,“大胆,这是庆宁侯府的奴才,你不能带走!”她拦在李牙婆身前。
    李牙婆不慌不忙,“敢叫姑娘知晓,婆子做的就是牙人的买卖,银货两讫,光明正大。不说侯府,公府王府婆子一年也是要走上两趟的。”
    一个牙婆,竟然敢不把庆宁侯府看在眼里,香草气坏了,嚷嚷起来,“拦住,快把人给我拦住。”今儿真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了,夫人岂不觉得她没用?
    跟她一起来的粗使婆子立刻围了上来,不许李牙婆把人带着。
    桃花眉头一皱就想上前,被金九音拦下了,下巴一抬,示意她看。
    李牙婆也是带着婆子过来了,不多不少,也就四个。庆宁侯府的粗使婆子一拦人,她们也站了出来,和秦宁侯府的粗使婆子的白胖高大比起来,李牙婆带过来的这四个婆子无比瘦多了,可是一上手,庆宁侯府这边的粗使婆子压根就不是对手,两三个回合就被扒拉一边去了。
    一时间衡芜院鸡飞狗跳哭喊一片。
    金九音也不理会,就这么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姿态优雅。
    香草气冲冲的跑到她跟前,“四小姐,府上的奴才发卖有夫人,有侯爷,有老太君,再不济还有大管家呢,您不经夫人知道私下卖了奴才,就不怕夫人生气吗?”
    金九音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我堂堂侯府嫡出小姐连处置个奴才都不行吗?什么时候主子连个管家都不如了?你是侯夫人身边的,跟主子大呼小叫就是你的规矩吗?成何体统?丢人都丢到府外去了,李牙婆,让你见笑了。”
    李牙婆规规矩矩地一福身,“四小姐言重了。”
    匆匆赶过来的江氏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火气顿时就压不住了,“住手,这是在干什么?”
    转头就对着金九音发难,“音姐儿,你这院子怎么回事?卖奴才?我们庆宁侯府只有买人的,还没有卖人的。”
    江氏为什么来得这么快?香草带来的人里不乏有那等机灵的,早就悄悄跑回去向江氏回禀了。
    金九音这才站起来,“二婶,您怎么来了?”
    江氏眼睛里喷火,“我若是不来音姐儿你岂不是要上天?音姐儿,你是个姑娘家,心肠怎么那么狠毒呢?奴才犯了错,惩治一番就是了,何必非要把人卖出去?这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有吗?谁家敢要你这样的?”
    一上来就给九音扣着这么大的罪名。
    “二婶怎么不先问问她们犯了什么错?有的错可以惩治,喏,那边的几个就是需要惩治一番的,至于这几个,谱儿摆得比我都大,不卖出去难道留在衡芜院骑在我头上吗?”
    江氏盯着金九音,“音姐儿这是执意一条道走到黑了?”
    金九音微笑,“二婶,不就是卖几个刁奴吗?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
    “好,很好!”江氏急喘了两口气,转头去看牙婆,这一看不要紧,瞳孔猛地一缩,“原来是李牙婆呀!”
    李牙婆依旧规规矩矩的样子,“侯夫人!”态度不卑不亢。
    金九音见状嘴角勾了一下,心道:指挥使大人推荐的牙婆果然靠谱。
    江氏咬咬牙,客气道:“让李牙婆见笑了,家里孩子不懂事闹脾气,这些奴才我愿意赔付双倍的身价银子,还望李牙婆通融一二。”
    “抱歉,怕是不行!”李牙婆脸上带着歉意,姿态却从容不迫,“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婆子我从业三十年还没有走空的时候,不能砸了自个的招牌啊!”
    “这么说李牙婆是不愿意再来庆宁侯府走动了?”江氏语带威胁。
    李牙婆却像是没听出来一样,“贵府若是想买人,或是卖人,婆子还是很愿意登门的,就不是侯夫人愿不愿意给婆子机会。”
    顿了下,“婆子赶着回去,就不唠叨侯夫人了。”大方的一礼之后,手一挥,“走吧!”
    四个婆子一人拽着个堵了嘴的奴才,李牙婆自个手上也有一个,也不知她对那丫鬟说了什么,那丫鬟也不用人押,乖乖的跟着走了。
    “夫人,就让她们这么走了?”香草不敢置信。
    “不然呢?”江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一个牙婆是没什么好怕的,可偏偏这个人是李牙婆,她不是京中最大的牙婆,却是挂靠在禁骑司下的官牙,专门负责官售被抄家的奴才。
    一个李牙婆是不值一提,麻烦的是她背后的禁骑司。禁骑司是个什么地方?禁骑司是整个大夏最特别的衙门,不隶属于任何部门,直接面对圣上,是圣上手里一把锋利的刀。
    满朝文武大臣,没一个愿意和禁骑司打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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