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导航,车子停靠到一处农家乐门口。
说是农家乐,规模实际上更近似一个小型庄园,背后靠山,些许青黛色轮廓在薄雾间若隐若现,四周是开阔的田地,再过去,就是成片低矮的民居。
时京去停车,栗丛和时星把行李箱搬到门口,院门锁着,栗丛喊了两声,无人应答,路天磊几天前就到了,打?电话却没接。
临近七月,温度日渐升高,已经有了几分暑气。
两人找了个树荫躲太阳,时星出门的时候没看天气预报,出门的时候还套了件外套,还是深色,很吸热,没多久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土路边上有个小卖部,门脸看着还算干净,他把脱下来的外套搭在行李箱上,跟栗丛说了一?声,跑到对面去买饮料。
栗丛拿着手?机又给路天磊打?了个电话,这次通了,那边传来嘈杂的响声,吵得厉害,不得不提高音量:“我们到了,路哥你人呢?”
路天磊费劲地喊了几句,杂音太大,信号又不好,栗丛只能勉强分辨出“车坏了”、“马上到”几个字,电话就直接断了。
五六分钟后,时京停好车走过来,皱眉道:“怎么不进去?”
栗丛体质不爱出汗,一?晒皮肤就容易变红,这会儿脸颊都是粉的:“好像有点事,应该快到——”
话音未落,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自道路尽头响起,黄泥路面随之轻轻震动。
一?辆农用四轮运输车慢慢驶进,不大的后车斗里载着十几个人,吃了一?路扬尘,个个灰头土脸,生无可恋,好像逃难来的一?样。
车门打开,路天磊跳下来,抹了把额上的热汗,来不及跟栗丛说话,先把车斗打?开,让人下来。
“平导,您慢点,当心脚下。”
被他扶着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大概四五十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温文,就是脸色有点白,虽然脚步发虚,但仍然坚持自己走:“不用管我,小路你去帮忙看着点机器,别再摔坏了。”
栗丛见状,赶紧上去帮忙,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对刚准备抬脚的时京不放心地嘱咐道:“我
去就行了,你别伤到手。”
这荒郊野外,也没有像样的医生,万一?旧伤复发,还得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回市里。
时京右手患有腱鞘炎和肌肉劳损,退役后打游戏的频率骤降,不再需要每日长时间、不间断的训练,因此虽然没有继续治疗,但总体还算保护得不错,偶尔提一?提重物也只会有轻微的不适。
见面前的男生一?脸坚持,时京勾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脑袋,算领下这份心意,退到一旁站着。
土路边上连个坐着歇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出来,平海潮只得撑着树干喘了几口气,导演组乘坐的大巴在半路抛锚,路天磊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只得问村民借了一?辆他们平时拉货的农用运输车。
乡下路不好走,运输车又不防震,平海潮心脏病险些被颠出来,休整了几分钟,胸口还是泛着些许因为晕车而起的恶心滞涩感,忍不住握拳轻轻锤了两下,正暗自感慨确实是老了的时候,旁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平海潮是个导演,脑海里最先闪过的念头是这只手如果?放在他的镜头里,最少值一个长达五秒的大特写,然后才注意到伸过来的手?心里握着半包薄荷糖。
“谢谢你——哎呦,你是不是那个,打?职业比赛的鲸神啊?”时京那张脸,哪怕放在娱乐圈里,知名度也并不低,平导虽然年过半百,但人还是很新潮的,经常玩微博,时不时就会在热搜上看到他,隔着镜片,一?下就认了出来。
时京礼貌道:“您叫我小时就可以。”
平海潮吃了颗糖,一?口气慢慢顺过来,同时京闲聊几句,感觉这年轻人言之有物,性格虽然冷淡些,但心肠不错,顿时有了个好印象。
导演组里不光有工作人员,还有几名平海潮带的学生,都是影视学院在读,暑假里跟着导师出来进行社会实践,年纪普遍比较轻,其中不乏有喜欢在魔方上刷视频的,有一?两个,甚至本身就是up主。
看到来帮忙的栗丛和路天磊,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我靠,真的是家有小栗……他这个颜值,太绝了吧,一?点都不输给表演系那帮白天鹅
啊!”
“这社会实践真不白来。不瞒你们说,教授一?开始抽人抽到我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大热的天,在家里吹空调喝可乐它?不香吗,非要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遭罪……嘻嘻,过会儿我就发朋友圈,羡慕死他们!”
“啊啊啊你们看那边跟教授讲话那个,是不是鲸神!他看过来了,哇他是不是在对我笑?”
“……醒醒,大兄弟,起床搬砖了。”
一?些大件的器材前几天就已经陆陆续续地送过来,只差专业人士进行安装,平海潮他们随身带的东西不算多,跑了几趟,就全部搬到了院子里,栗丛看时京还在树荫下跟平海潮聊天,便过去准备先把行李箱拿进去。
跑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啊,他怎么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哦对,时星哪去了,这货是跑到异世界去买饮料了吗?
栗丛刚准备去小卖部看一?眼,就听见那头传来了一?声哀嚎,门口趴着吐舌头的黄狗“蹭”地站起来,冲着门里汪汪大叫。
时星脑袋上蒙着外套,闷头从塑料帘子里冲出来,腿一瘸一拐,像是崴了,他身后白影一?闪,一?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连飞带跑,气势汹汹地追在他身后,不时伸长脖子,试图叨他。
栗丛:“???”
时京:“…………”
平海潮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怀疑自己晕车晕出了幻觉。
半分钟后,小卖部老板娘跟着小跑出来,脚上鞋都没套好,叉腰喊道:“小伙子,你别跑,越跑它?越追!”
她出来得太晚,时星都沿着土路,跑上环村马拉松了……
在院门口张望的路天磊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当即笑得快断气,还催旁边的摄影师:“拍下来拍下来,现成的素材,到时候直接放在花絮里用。”
栗丛无语归无语,人还是要救的,他小时候在农村住过,知道家鹅战斗力凶猛,而且盯住了就不放,比狗都凶。
时星跑着跑着又绕了回来,他体力见底,速度也跟着降了下来,被后头的大白鹅看准机会狠狠啄了口,当即又是一声惨叫。
那边工作组有人叫道:“朝院里跑
,我们把门锁上,它?进不来!”
小卖部老板娘听见了,立刻给自家鹅子正名:“你们那院墙我估摸着也就两米多高,它?加把力,还真能进去。”
剧组工作人员也怕啊,他战斗力撑死也就零点五鹅,当即告辞:“兄弟你保重。”
栗丛喊了句:“时星!这里!”
时星顶着大太阳跑了这么?久,眼前都有点发花,身上又疼,听见喊声下意识抬头,汗水迷了眼睛,也看不清是谁,只能隐约分辨出一团混杂的色块,他本来被逼得没辙,都准备上树试试了。
这会儿也管不了别的,咬咬牙,向栗丛冲去。
男生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大白鹅长长的脖子,手?臂被带得向后扬起,人也跟着退了半步,但虎口没松,卡得死紧,那鹅疯狂扑腾了两下,硬是挣脱不出来,眼看都要翻白眼了,小卖部老板娘赶紧走了过来。
“这瘦瘦小小一个人,力气这么?大……”女人嘀咕了一?句,理直气壮地伸手?道,“快松手快松手,别再把我鹅掐死了。”
栗丛表面看着轻松,实际上半边身体都被方才那股冲击力撞得发麻,闻言只是道:“您能确保我松手了,这鹅不再伤人吗?”
老?板娘不敢保证,嘴硬道:“我这鹅也不是平白无故追人啊,还不是刚刚那小伙子先招它?了!”
时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感觉自己就是中文老?师讲过的窦娥,冤得恨不能六月飞雪自证清白,气道:“这能怪我吗?你那个小卖部里一?点光都没有,黑灯瞎火的,我哪知道椅子底下还趴着只鹅?”
栗丛伸出空着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推了推:“这样吧,大姐,你家有没有圈,先把这鹅关起来。这事是我弟弟有错在先,医药费就我们自己承担,你看行吗?”
老?板娘一?听不用赔钱,态度顿时放缓了许多,带人走进小卖部。
她这鹅一?直是散养,反正村里人都认识,因此家里也没圈,只得找了个空房间把当事鹅扔进去关禁闭。
临走时大方地给他们搬了一?箱饮料:“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让你受惊了,阿姨这里也没
别的好东西,这饮料你们拿去喝,不要钱。”
时星接过来一看,气乐了,一?箱的万事可乐,好家伙,还他妈是山寨版。
剧组热情欢迎了他们,路天磊充满兴趣地追问栗丛是怎么做到徒手?擒鹅的,栗丛敷衍了几句,落到队伍后面,轻轻按了两下酸胀的手?臂,好像有点脱力了。
手?腕忽然被人捧起来,时京垂着眼睛,替他揉了几下,他久病成?良医,也认识一?些手?上的穴位,不知道碰到了那里,栗丛“嘶”地一声,眼睛里刺激出一层生理性的水光。
“忍着。”时京低声说了一?句,“怕我旧伤复发,怎么不知道爱惜着点自己的手??”
栗丛蹭了蹭鼻子:“没想那么多。怕时星被逼急了,再跳到塘里去。”
“该他。”时京冷声道,又给他揉了几分钟,皮肤都被搓得温热,才松开手?,“只能缓解,一?会儿手抖告诉我。”
“哦。”栗丛乖巧地应了一?声,趁众人没发觉,赶紧红着耳朵溜进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现世报啊,时星弟弟。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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