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停下,老学者叫陈陈过去,他还不明白用意。当老学者把那副苏式望远镜拿出来的时候,明白了。老学者知道他懂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什么也没说。
陈陈奇怪地看了一眼老学者,老学者把望远镜递给他。他拿过来一看,发现这是苏式高倍军事望远镜,他记得清楚,小老板的爷爷就是一个军事迷,他告诉陈陈,自己原本也有一个,在很多年前,从额伦草原苏日旧战场捡来的。
他说二战末期,那里是苏蒙大军出兵东北的一条军事大通道。至今还残留着几条干沙河一般的深深的坦克车道,以及几辆苏日坦克、武甲车的残骸铁坨子。当地老牧民差不多都有一两件苏式或日式的刺刀、水壶、铁锹和钢盔。那望远镜,就是小老板的爷爷随牧民放牧捡到的。陈陈当时听到的时候,还十分羡慕老一辈的同志,能有这样的经历。
不过,这个苏式望远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筒身已磨出不少小米般的防滑黄铜颗粒,双筒镜还能够拆卸,当单筒使用。陈陈把它拆下来说:“这是望远镜,哪得来的?”
老学者反倒问他:“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糟老头子要单独叫你过来?”陈陈不明所以,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布扎木和巴疯子在四周查看,思姑娘在勘察质地还是干什么,马川在一边俯身观察一侧如同深渊的沟壑。他摇头说不知道。
老学者有点忧心道:“我哪里能知道这样的东西,所有人里面只有你知道这样的东西,这些是冲你来的。阿莫给我带来的时候,说是我们能用到。我糟老头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肯定能猜到,这东西不一般。我问他,从哪得来的,”老学者看着陈陈,“你猜他怎么说?”
陈陈忙问:“怎么说?”
“阿莫那小家伙说是一个奇怪的人给他的,那个人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只为了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我。我糟老头子什么没见过,就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我头疼,他不可能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那就是为了你了,他知道你懂这些,也知道我们要往哪里去,我甚至觉得,你之前在市集里换到的长杆玩意儿,是来自同一个人手里的。”
老学者这么一说,陈陈就觉得从他的世界里得到这些不属于这里的物件,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了。可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不死树还没找到,还碰到一些摸不清背后牵扯的复杂势力顶替他们的队伍,到现在,老学者突然叫他过去,告诉他有人冲他来,好心地给了一副苏式望远镜?
任何事情都有目的和逻辑动机。他们为了什么?陈陈不知道,现在雾里看花,啥都看不清楚。他问老学者:“阿莫是谁,他几时来的?我见过没有?”
老学者说:“阿莫小家伙就是队伍的第三人,我叫他送《畏兽图》回去,主要还是为了让他摸清楚送他这个物件的人的身份,如果能摸清楚,我们就有调查的方向,那时,你就不用太被动了。”
被动,他确实太被动了。事到如今,他倒是弄清楚了之前的被动是一种推动力,促使他去寻找不死树。但又在找寻找不死树的途中遇到了一些扑所迷离的事。老学者说那些人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他们怎么知道的?有内鬼?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心里突的一跳,陈陈惊悚地看着那几个人,可他们的表情平常,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可他还是不放心,问老学者:“你刚刚说他们知道我们要往哪里去,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我们的队伍里面有人泄露出什么风声了?”
老学者摇摇头说:“他们没机会,有人在背后看着我们更值得怀疑。”陈陈眼角像被什么东西扎了,疼地一抽,这明明是心惊肉跳的感觉,如果他做的什么事情都有人暗中盯梢,随时通报,想着自己睡觉的时候都有人在暗处盯着他,真是浑身发毛。
陈陈说:“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要得到什么?得到不死树?那东西可是灾难,到底有什么好的?”
老学者叹道:“得到和拥有不一样啊。我说他们知道我们要往哪里去,不一定是知道我们要去找这颗不死树,而是知道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他们从我们的方向上做文章,让我们疑神疑鬼。”
看样子他们做到的,现在就在疑神疑鬼,可送望远镜过来目前还没看出恶意,最重要冒替他们身份又被杀死在尸洞的队伍。陈陈问老学者:“那支队伍......有什么问题?”
老学者反问他:“我们是要去哪?”陈陈一愣,说:“不是找不死树吗?”
“对喽,”老学者说,“我们要去找不死树,他们顶替我们,目的是什么?当然也是去找不死树了。”
陈陈有点不明白了:“他们怎么知道不死树在哪?《畏兽图》到底有几篇?会不会是你说的史馆里的老家伙泄露了不死树的位置?”
老学者说:“问题就在这,《畏兽图》只有一篇,完完整整的只有一篇,里面的记录的不死秘密也只有发现的人才能知晓。那些老不死不会泄露这样的秘密,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也明白后果,退一万步来讲,他们真是要泄露了,会知道记载不死树的位置吗?”
“记载中最关键的位置,我才让阿莫送回。从漠北快马加鞭赶回王城,也要好几个月。而那缸子里的尸体浮肿发烂,死亡的天数不会超过三天,这不太可能,那他们冒替我们身份是为了什么?问题在这。”
说到这里,老学者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陈:“你要多动脑筋,你这小家伙就是不爱多动脑。那么我问问你,你亲眼看见了那几具尸体吗?看见了他们手里攥着的悬令牌上刻了我们的名字吗?”
他没看到,突然心一沉,像被打了一记闷拳。老学者的意思是说布扎木骗他们?他犹豫道:“马川和布扎木是在一起的,他骗了我们,那是不是马川也伙同他来骗我们?这不太可能啊,如果说布扎木骗我们是为了让我们疑神疑鬼,那马川呢?他是为了什么?”
老学者笑骂道:“你这小家伙,想到哪里去了。糟老头子的意思,是叫你多动脑子想一想,多用眼睛看一看,无法预测捉摸不透的事情,就认真好好想想,再从嘴巴里蹦出来,而不是光说不动脑。”
听到老学者这么直接不拐弯地说他毛病,还打算反驳反驳,刚张嘴就听见马川喊老学者过去的声音。老学者过去的时候,嘴里还小声地说了一句:“也别太着急,会找你的。”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陈陈听。
陈陈一过去,看到马川从地表的褶皱里挑出了一根粗长藤,就是那鬼面藤,鬼东西沿着缝隙往沟壑深处延伸,不知道有多长。
陈陈看到那长藤的大小,差点哇了一声。那粗壮的程度和巴疯子结实的胳膊有得比,这要是一藤条甩下来,打得他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老学者皱眉道:“这东西越来越粗,看样子离那人柏不远了。一场硬战啊,避免不了的。”这藤条就够慎人了,你说要是人柏本尊得变态到什么样?陈陈拿起拆卸了的单筒望远镜,朝迷宫一样的石山上头望了望。
他没有看到什么人柏,可当他在无月光的黑雾里,用望远镜的高倍镜头套住一个以奇怪姿势扭曲对着他的人影的时候,全身的汗毛,像豪猪刺一样,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