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很清楚,耳朵里好像全灌了水,模模糊糊的。耳边的浑浊感慢慢消失,他逐渐有了意识,他也想起了之前的片断。看见巴疯子变成了干尸,马川也越来越诡异,他害怕,刚要跑就没了知觉了。
陈陈觉得自己不应该听到声音,他说不定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吗?不一定,或许说他到了地府,小鬼们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很有可能。
但是,很快他又排除了,因为他又听到了笑声,声音很熟悉,很粗犷。巴疯子?是了,他也死了,到了地府来相聚?不一定,他的世界没有地府,但总归有收留他们这些孤魂野鬼的场所吧?
他睁开了眼。接着,他又看见了一张大脸。是巴疯子的脸,他刚醒,巴疯子就凑上来了。“傻小子,醒了?”他笑嘻嘻的,和平时很不同,好像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似的。
说实话,陈陈确实吓一跳,接着有点怔。他以为会凑上来一具干缩的脸,就像之前见到的干尸,结果不是,所以他怔住了。巴疯子脸和平常一样,咧开嘴,嘴角就露出玩味的笑。
陈陈怔怔地说:“你也来了?哦,对,你先来。”
巴疯子直起身,他不知道对谁说:“傻小子醒了,都可以好好笑话他了。”
他在跟谁说话?怎么还有人结伴而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巴疯子一直起身,就见到了光——有人生了火。映在他身上还有点暖暖的。他喜欢有生气的感觉。
接着,他听到了马川的声音:“醒了?”
他一愣,随后往声音的方向去看。他看到了马川在另一边冲他笑,和巴疯子不一样,这个笑很温暖又带着歉意。怎么回事?陈陈完全一头雾水,马川干嘛那个表情?哦,对,他想起来了,是马川把他打得没知觉的。
陈陈苦笑:“我有点糊涂了,这是哪儿?咱们聚在一起是要向阎王报告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儿?小家伙,你得好好猜一猜这是哪儿。”这是老学者的声音。
陈陈身体僵住了。老学者?他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老脸。他白花花的胡子变得乌七八黑,感觉刚从矿地出来,身上的衣着又破又烂,好像和不讲理的老寡妇打了一架。但是奇怪了,陈陈注意到,老学者腰间绑系着的那个扁平酒壶不仅没有锈迹,而且还有一个明显的缺痕。
怎么回事?陈陈蹭地站起来,他确实很糊涂,看着冲他笑的老学者,本该说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本该冲上去抱住老学者的反应,一时间不知道该动哪只脚。
“傻小子,魔怔了?被花儿迷得回不来了?”巴疯子大笑。
“花儿?是那什么构树箱子里的花儿?”陈陈眨了眨眼,简直不敢相信,“它迷住我了?什么时候?我不是死了吗?”
“死?”马川倒诧异了,“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话问得陈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只好把之前遇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还不忘说:“巴疯子成了干尸,老学者死不瞑目,那马川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中招的?现在咱们几个孤魂野鬼聚在一起,也不算白来了。”他苦笑。
马川笑他糊涂,说:“你看到的不全是真的,这种花确实比较头疼,因为真里面有假,假里面有真。”
巴疯子插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傻小子,只要这箱子被打开,保准你第一个疯,你没让我失望,好得很,好得很呐......”自己在一边笑。
陈陈道:“这么说,我没有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老学者说,“糊涂糊涂话!”
“这么说,都没死了?”
马川微笑:“当然。”
陈陈睁大眼睛看着老学者:“现在我完全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学者眨眨眼睛:“怎么回事?”
陈陈说:“之前都是把戏,你们在寻我的开心。”
巴疯子摇头:“傻小子,你还是不明白,是你中了招,看到的都是幻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疯子咧开嘴笑了笑,成心吊他胃口,没告诉他,最后还是马川告诉他的。
原来,之前陈陈以为的马川不见了,其实是他自己不见了,马川和巴疯子去找他,发现他脸色铁青地站在一个打开的漆黑的箱子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垮着肩又侧着耳,好像在听什么悄悄话。
巴疯子一看陈陈这幅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被越来越浓的雾气给迷住了然后悄悄打开了一个最近的黑色箱子。他告诉马川不要轻举妄动,也许他们看到的不是真正的陈陈。
不是真正的陈陈又会是什么?如果是真正的陈陈,也不能因为不确定而这样僵持下去。马川要巴疯子告诉他一个最好确认的办法,如果是该怎么解决,如果不是又该怎么解决。
巴疯子能肯定每一具黑色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吃了那构儿花而死的尸体了,他说打开箱子的目的就是放他们出来,如果陈陈的背后如果藏了一具尸体,那说明,一动不动的陈陈就是真的陈陈,反之,则不是。
马川对这样诡异的事情确实应付得少,他在漠北客栈应付的大多是人和环境,哪里碰到过这档子事?巴疯子肯定知道,而且应付过,要不然哪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好问他解决的办法。
巴疯子说,如果不是陈陈,那好办,直接动手,把箱子被拆了,如果是,那就难办了。他说着皱起了眉,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惊吓,让陈陈受到惊吓,也让背后的尸体受到惊吓,但是可能会让陈陈受到刺激,有可能醒来以后会变得迷迷糊糊的。
马川也在犹豫,他不想因为他自己处理的不当,让陈陈受到伤害,不仅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那时候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巴疯子见他犹豫,就告诉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如果再犹犹豫豫,那就不是迷迷糊糊那么简单了。
没有两全之计,只能如此了。马川点点头,慢慢摸过去了,果然,往前移了七步左右,就看到藏在陈陈背后的一具尸体,穿着破旧的甲胄,靠在陈陈耳边,好像在和他说话。
马川冲巴疯子点头,示意他做好准备,他要马上喊一嗓子。他喊声一出来,果不其然,陈陈和他身边的尸体就像受了惊似的一抖,也就在那一瞬间,陈陈也虚弱地倒了,巴疯子刀也出手了。
后面的情节和陈陈没知觉之前所见的情节差不多,那具尸体确实是外城百人队山军的,通常用来执行王朝的半机密任务,不过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因为那具尸体是被杀的,他杀,貌似的是身份暴露,死后塞进了黑色的箱子里。
尸体不止一具,他们救下陈陈以后,陈陈突然变得特别兴奋(他本人对此毫无知觉),一脚一脚踹开了附近的所有黑箱子。黑箱子里面毫无疑问,都有一具具用残忍的手法塞进箱子的尸体,统统像起尸一样动了,随后爬了出来。
巴疯子最头疼的就是构儿花和尸体,更别说吃了构儿花的尸体。他们只能撤,等到撤无可撤的时候,就听了,因为他们的前面零零散散落了特别多的黑箱子,就像一辆载满了货物的货车翻车了(陈陈自己的形容)。
陈陈一看到箱子就乐了,十分兴奋,比遇到花姑娘还兴奋(巴疯子的原话,陈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花姑娘),后面有尸体,前面有那么多箱子,要是一个一个被陈陈踹开,那还得了,只好把他打晕了。
不过不是巴疯子动的手,是马川。难怪第一看他的时候就那副表情,是有原因的!
堆散的箱子后面,是一个断裂的高层铁板,中间隔开了大口子,显出了万丈深渊似的黑洞,(陈陈觉得太夸张了,怪鱼也就轮船那么大,哪里来的万丈,说不定是胃囊)
巴疯子试着丢下一个箱子,隔上老半天才有回响。他们只好往上攀,等攀过了头,就看见一座像临时用木板搭建起来的小屋子,里面好像还冒着火光。巴疯子和马川互相看了一眼,决定过去。
马川背着陈陈,巴疯子握住刀,等进了烂板子房里,就愣了,因为他们看见了老学者,和他扯住的疯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