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朔城东的树林里,潜藏了十来个人,都穿着粗衣戴着树叶编织的帽子,手中还拿着弓箭刀剑绳索之类的东西。
林子里很静,死一般寂静。
当中几人低声耳语“情况感觉不太对,暗中有种窥伺之感。”
一人放下身前树枝,嘲笑道“我说你是不是紧张了,上头只教待尽快将人拿了,也没说必须一次成功。”
另有一人搭好了弓箭,小声嘱咐“你们都小心点,我也觉得不对。”
城西树林处于外围,林木稀疏,还是能照得进阳光。
议论完后,几人浑身一颤,觉得阳光也有些冷。
在这群人后方不远处,被踩踏的野草正努力的上扬。
“清明,你说的好去处是哪儿啊?”余音兴致勃勃的看着身侧的人,轻轻紧了紧缰绳,让马儿小跑着前行。
初一十五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左右,处于稍稍靠后的位置,一直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今天日头有些毒,余音担心人参精被晒成人参干了,就没带参宝出来,另外担心小东西吃醋,将鹤宝也留在了山庄里。
听着她的问询,清明面色微微一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双猫眼澄澈的盯着余音,嘴唇轻抿嘴角微扬。
“小姐,很快就到了。前边风景甚好,一般人可是没这个眼福!
那个地方可是我偶然遇见的,方圆十里就那么一棵参天古树,树冠繁茂,上边挂满了花朵,宛若人间仙境。”
话语里带着些邀功的意味。
应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远处的树丛,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握紧,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一丝紧张。
眼看着快到山坳的时候,他勒了勒缰绳,转着马身挡在了余音的身侧。
抬头看着天色小声的提议“小姐,要不咱们下次再来吧?其实我也不确定那花到底开没开,要是让您白来一趟,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初一夹了下马腹,赶了上了“怎么不走了,我们都走这么久了!清明,你说的好去处快到了吧?”
清明握紧了手,咬了咬下唇,不情不愿的说道“是快到了……可我担心让你们白来一趟,我提议这件事本就是想给小姐散心用的……”
余音抬手挡在额头上,眺望着蓝天白云,想着现在正信马由缰,随意的从林间小路穿过,忽然有种闲云野鹤的感觉。
她灿烂一笑,倾过身子拍了拍清明的坐骑,坏笑着说道“我们来都来了,怎可无功而返?清明你可坐稳了!”
话音一落,清明胯下骏马嘶鸣一声,朝远处奔驰而去。
余音朝初一十五眨了下眼睛,欢笑着骑着马奔了上去。
“小姐,山路不平,你可慢点儿,等等我啊!”初一重重的夹了下马腹,转眼便只剩下扬起的尘土。
十五看着三人绝尘而去的身影,轻笑摇着摇了摇头,低喝一声“驾”,也追了上去。
两侧树木飞速倒退,习习凉风扑面而来,这种肆意奔驰的事情清明还是第一次做,他的心忽然变得无比轻松和自由,就像随意遨游的鱼儿,欢快飞翔的鸟雀……
“郡主,你很信任清明吗?”清明不曾回头,突然换了称呼询问。
耳旁是呼啸的风,让人听不太清楚旁人的话语。
余音只是笑,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举着马鞭在空中晃悠,看起来开心极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清明,我可要追上你了!”
余音再次狠狠的甩了一边,几息之后就与清明齐驱并驾,清明看着她逐渐领先的身影,抬起手欲言又止,最后敛眸之后追了上去。
变故陡生,箭雨从山坡上落下,余音挥着马鞭打掉了近身的箭矢。
忽听得身后一声惊呼,转眼一看,发现箭矢正朝清明射去。
心中一紧,朝右侧猛然扑去,带着清明滚落地面,而那箭矢刚好从她耳旁擦过。
清明看着落在衣襟上的一缕青丝,不动声色的握在了手中,清亮的眸光瞬间变得晦暗。
山坡上的人尽数冲了下来,余音眉头一皱,低声说道“你不会武,藏在这里等援助,我先将人引开。”
说罢扯了把草往清明身上一撒,转身朝前方跑去。
敌人一见目标跑了,尽数朝前追去,似乎对忽略了清明的存在。
清明定定的看着被众多敌人追逐的倩影,下唇咬得死死的,胸膛起伏不定。
最后他张了张口,无声的说道郡主,对不起。
初一十五很快追了上来,见一地杂乱眉头深锁。
清明缓缓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十五看着他一人在此,那收敛多年的杀气尽数释放出来,骇得清明面色惨白。
“她呢,她去哪儿了?”
十五目光凌厉,清明知道,自己一旦隐瞒,那怀中的利剑就会出鞘,瞬间抹了他的脖子。
他抬起手指着前方,轻声说道“进了那片林子。”
初一十五动了动缰绳,准备策马追逐。
他忽然迟疑的问道“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救小姐么?”
十五看也不看他一眼,甩了马鞭急速朝前追去。
初一也不想看见清明,他刚刚大致观察了下环境,发现刚才的追杀早有预谋,可今日来城郊赏景乃是临时起意,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
除非有内鬼!
初一冷笑一声“你去?今天来这边赏景就是你提议的,这半路上出现了埋伏,你作何解释?”
“我……”清明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那些死缠烂打的招式全然想不起来了。
初一嗤笑一声绝尘而去。
清明抬起攥紧的左手,缓缓展开,露出了掌心的一缕青丝。
他那乖巧无害的表情转眼被阴狠和奸佞所取代,可看到掌心的青丝,眸中多了丝动容。
“郡主,我只是一个下人,下人的存在不是被主人拿来挡刀挡箭的么?你说你身为堂堂郡主,为什么要救我?”
右手慢慢的摸到了胸口处,慢慢的收紧抓起了衣服,似乎那里的伤还隐隐作痛。
他冷冷的笑了笑,低头看着青丝,笑容多了悲伤和感动。
扯了一根细绳将发丝绑好,放在了随身的香囊里,然后小心的放在了胸口去。
他翻身上了马,嘴角微扬,似乎胸口的箭伤不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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