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时候,她哪还能指望二老爷和老太太心疼她生出了红疹子?
他们只会怪罪她分明有参却私藏着留给自己吃,那她以后在府里岂不是声誉扫地?
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你不准去!不能让外人知晓我吃了参!”二太太沉下脸来朝婧萱吼。
婧萱本还愤愤然地要找素雪大闹一场,不闹得江素雪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她决不罢休。
可听到二太太这一声吼,她也怔住了。
正巧这时,屋门口又有了动静,二太太转怒为喜,问道“是不是药拿来了?”
婧萱也喜着掀起帘子出去看,瞥见来人的一瞬,她整个人呆住了。
“婧萱,你杵在那儿作甚?还不赶快把药拿进来?”二太太见婧萱没动静,便隔着帘子喊,声音满是责备和不耐。
婧萱却已经顾不上回应二太太,她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舌头都打结了。
因为来的是二老爷江玉德。
二老爷听到里面传来的焦躁之声,虽然不太大,但也让他眉头一蹙。
他脸色不善地看着婧萱,问“你母亲怎么回事?”
“母亲她……她身体不适,不能见外人……”婧萱一面低声说,一面揪着袖摆。
“说什么胡话?生个病还没法见人了?”二老爷脸色更沉,作势要进屋去。
婧萱急了,连忙拦住,喊道“父亲。母亲真的不便见您!”
“四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作为小辈不便进去侍疾。怎么连父亲都不能进去瞧瞧了?”素雪焦虑地望了帘子一眼,又看向二老爷。
婧萱目光微抬,瞥向立在二老爷身后的素雪,不禁暗自低骂,江素雪不是走了吗?怎么居然去把父亲请过来了?
这蠢货,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母亲也时常盼着父亲能过来看望,可眼下这状况。哪是好时机?
二老爷看着婧萱那不情愿的脸色,心中越发不悦。
他好不容易把衙里的事压下了,就准备回府来好生筹备晚上的家宴,本来在荣德堂忙碌着,却被素雪请过来,说二太太病卧榻上,想见见他。
素雪虽然偶尔顽劣闯祸,但对待二太太这位继母却是毫无外心,这一点,是随了琴儿的性子。
二老爷思索一番。才松了口愿意过来一趟,岂料都走到帘子口了。却被婧萱拦在外面。
他忍住不悦,索性顺着婧萱的意思说道“即是如此,就让你母亲好生歇着。”
二老爷本就不愿去看二太太,得了台阶自然就顺着下来了,也不再多言什么,拂了拂袖转身离开。
婧萱抬起眼来,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看着自家父亲的背影,她心中悲喜夹杂。
喜的是父亲走了便瞧不见母亲这副模样,悲的是,父亲对母亲似乎越来越淡漠了。
不过说到底,能拦着不让父亲进去,也是个好事。
婧萱低头不动,素雪却快步挪到二老爷身侧,蹙眉轻声道“父亲都来了,怎也不进去看看母亲?今晚府里有家宴,可缺不得母亲,母亲定是近日来操劳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所以才累坏了,父亲进去瞧瞧,宽慰她几句,指不定母亲就能来精神了。”
二老爷神色复杂地看了素雪一眼,正欲开口,却听得里面忽然传出来一声喊叫“婧萱!你这混丫头!在磨蹭什么呢?”
婧萱听得浑身一抖,焦急地朝二老爷瞥一眼,二老爷的脸色早已沉下来了。
里面的二太太却丝毫不知晓外面状况,她被折磨得没耐心了,索性朝着婧萱吼起来。
秦妈妈磨磨蹭蹭地收拾着地上,害怕又被二太太喊去给她擦拭身上的红疹子。
秦妈妈正收着收着,忽而帘子晃了一下,感觉到有三两个人鱼贯而入,她本以为是四小姐拿着药进来了,微微一抬眼,却是愣住了。
二老爷和素雪立在前面,婧萱微缩着头立在后面,怯生生地看了二太太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二老爷怔在原地,似乎看到了极其厌恶的东西一般,以至于他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别说是二老爷,就是素雪在看清坐在床榻上的二太太那一瞬,也被惊到了。
二太太双眼圆瞪,不敢相信二老爷会忽然走进来,她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不细看都快要辨不出她的容貌了。
由于撕扯抓挠,手臂和脖子都露出了一大片,上面除了红疹,还有一条条骇人的红色抓痕。
素雪眸光一暗,原来这就是沈逸风准备送给她的好礼物。
为了能同她退婚,沈逸风还真是挖空了心思……
再瞧瞧二太太那被抓得不成人样的手臂和脖子,也不由得暗叹,二太太果真是心狠手辣之人,连对自己都能下这样的重手。
短暂的死寂后,素雪轻捂着嘴低呼一声,回过头去瞧了二老爷一眼,声音微颤地问道“母亲这是……这是染上天花了?”
秦妈妈一听到天花,吓得脸都白了。
这天花可是要人命的呀!她时刻伺候在二太太身边,刚刚还给二太太擦拭了身体,若真是天花,那她是第一个会被染上!
二太太听到这个也立刻回过神来,再顾不上平日的太太体面,尖声反驳道“净会胡说!这哪会是天花?”
二老爷眼神一冷,他没想到一向待素雪如亲女的二太太竟会这样凶厉地对素雪吼话。这让他十分不快。
素雪却顾不上那些,依旧一脸焦急,快步走到床榻边。细细瞧了二太太一番。询问道“母亲这症状有些像天花。又有些不像……母亲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全身发热,头痛乏力?”
二太太有些懵了,她弄成这样不都是拜江素雪所赐吗?怎么江素雪反而还这样问她?
难道说,她不是因为吃了参才这样?又或者说,江素雪也是不知情的?
这样想着,她眼神稍微温和了些,只苦着脸地说道“没有发热,也没有头痛。只是全身难受得要人命,这哪是天花?这不是天花的!”
她一面拼命解释一面委屈地看向二老爷,却只迎上了二老爷嫌恶的目光。
“素雪,你过来。”二老爷朝素雪伸出手,声音却有些冷。
素雪听出二老爷语气不善,便也退回到他身后,二老爷将素雪护在身后,指了指秦妈妈,吩咐道“你就在这屋子里陪着二太太,大夫没来确诊之前。不准再放人进来探视。”
二太太心中一凉,二老爷这意思。就是要将她关在这屋子里隔离起来,以免染给别人?
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哪会是什么天花?
二太太又痛又痒又烦躁,想把心里的不满嘶声吼出来,可她还没发作,二老爷就催促着素雪出门去了,似乎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吸不得的一般。
“等会儿我会吩咐人去外面请大夫来看,你去告诉你母亲,今晚家宴她就别再来了,那个样子只会吓到老太太。”二老爷走出来,才对着跟出来的婧萱说。
婧萱有些气结,指了指已经二老爷身后的素雪,瓮声道“哪还需要到外面去请大夫?三姐姐不是会看病吗?叫三姐姐给母亲瞧上一瞧,赶紧开方子不是更好?”
素雪眉眼垂了垂,不语。
当她是傻的吗?二太太那样多番算计她,连梦靥都在对她喊打喊杀,这会儿却还要她来开方子给治病?
不过如果真要她开,她倒也不至于不给,毕竟在台面上,二太太依然是悉心教养她长大成人的贤良慈母。
开药还不简单?只要二太太有胆量服用。
素雪正沉思着等会儿需要如何开一副专为二太太量身打造的好方子,要能消退这红疹,但又不单单只是治病……
恰到好处往往最是费思量。
正思索着,二老爷忽然甩袖低斥一句“胡来!若那真是能染人的病,岂不是白白害了你三姐姐?”
二老爷为官多年,虽然平日里待人温和,但是一旦发起怒来就官威慑人。
婧萱被这样一吼,吓得眼眶都红了,见着父亲这样庇护素雪,她心中十分不甘,却也噤了口,低下头去。
二老爷喊来李管家出府去寻大夫,留了水仙在这边守着,临走还不忘再次嘱咐水仙,道“大夫未确诊之前谁都不许再进去,若是哪个不听劝非得进去,那就如同秦妈妈那般,守在里头别再出来。”
水仙应了一声,有些同情地朝二太太屋子瞧了一眼。
婧萱低着头不敢回话,等二老爷走远了,她才敢放声抽泣起来。
二老爷一走出屋子,二太太就下了床榻站在门里面细细听着,不禁气得直跺脚。
凭什么冯琴那个死女人生下的贱种都能被二老爷袒护着?而她,却被防瘟疫一样地防着!
身上依旧在发着痒,她紧咬着牙,索性气急败坏地使尽全力去抓。
二老爷走后,婧萱就守在门外哭,水仙轻言细语地劝了两句,婧萱才止住了。
少顷,迎夏从药房拿了几瓶药膏回来,瞧见自家小姐眼睛红肿着,便也顾不上拿药给二太太,上前去安慰婧萱。
水仙将二老爷的意思给迎夏讲了,迎夏捏了捏手中的药瓶子,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敢再进去。
没过一阵,听闻这事的六小姐婉悦和大爷江永骏也过来了,水仙耐心同他们一一解释。
婉悦听完微微一惊,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素雪身上,想了一阵,只轻声问道“三姐姐方才进去瞧了一眼,母亲真像是染了天花?”
婉悦比婧萱聪明,并没有直接问为何三姐姐不给母亲诊治,而是只问她那症状是否真像是天花。
那自然不是什么天花。
素雪故意那样说,就是想让二太太更加惊惧,以便将背着二老爷和老太太的面儿私自吃了参的事交代出来。
不想这二太太倒还挺沉得住气,咬着牙一直没说。
不过即便不说,这些罪也够她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