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姑,发生了什么事?”陈庆替她们二人满上一杯酒笑问道。
李清照叹口气,“说到底是我太轻信别人了,巧云,你替为师说吧!我有点气糊涂了。”
赵巧云俏脸通红,小声道:“师父想找一个铺子重新开茶馆,后来诗友介绍,找到一家东大街旳茶馆,师父很满意,对方也愿意转让,谈妥价格是一千贯,连地皮一起,师父很爽快,签署协议后就给了对方百银子”
酒桌上鸦雀无声,众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赵巧云声音太小,只有陈庆听得清楚。
周宽惊讶道:“东大街才一千贯,是几亩的铺子?”
“三亩左右。”
“赵姑娘请继续说!”
赵巧云又继续道:“然后那个卖家上午送来帖子请师父吃饭,师父还以为是最后交割,便欣然赶来,结果卖家说那家店铺别人要了,别人出价一千五百贯,如果师父要,就要再加五百贯,师父就生气了,&sp;明明白纸黑字签了约,&sp;怎么能反悔?卖家说,如果师父不加钱,&sp;他就给别人,然后就跑掉了。”
事情很简单,就是一桩出尔反尔的交易,陈庆又笑着问周宽,&sp;“这个价格不对吗?”
周宽摇摇头,&sp;“东大街的临街店铺的价格一直是很硬的,就连金兵杀来也没有跌过,赵姑娘,你师父想买的茶馆是不是龙凤茶馆?”
“对!就是它家。”
“那就有问题了,&sp;龙凤茶馆是韦家的产业,&sp;他们不可能转卖,即使要卖也不会这么便宜,三亩茶馆至少要三千贯。”
李清照顿时急了,“可亲眼看见茶馆的地契和房契,&sp;转让契约也签了,&sp;还有中间人,&sp;要不然我不会先给他一半的钱。”
“易安先生能不能让我看看契约?”
李清照连忙把包里契约递给周宽,&sp;赵巧云小声问陈庆:“师父不是被骗了吧!”
陈庆微微笑道:“应该不是骗子,若是骗子,&sp;拿到钱就应该消失了,既然有地契和房契,或许韦家的不肖子弟想偷卖祖产,然后又觉得卖便宜了后悔。”
周宽看了契约笑道:“契约没有问题,&sp;官府制作的空白文书,&sp;中间人也对的,&sp;只要卖家是茶馆的合法主人,&sp;那这份契约就成立了,打官司也不会输。”
李清照担忧道:“万一他不是茶馆的主人,可我已经给了他一半的钱,他如果躲起来,我去哪里找他?”
蒋彦先呵呵一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sp;只要茶馆在,&sp;他就跑不掉,&sp;明天易安先生可以直接去县衙告状,&sp;吕知县一定会受理这个案子。”
新任长安知县依旧是吕纬,&sp;长安现在已是经略府所在地,当然要由自己最信任的人出任知县。
张晓也道:“一般只要有中间人在,卖家跑不掉。”
李清照点点头,“明天我就去递状纸!”
赵巧云给陈庆斟满一杯酒,陈庆端起酒杯笑道:“我们再干了此杯,祝易安先生打官司成功!”
在京兆城东有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关中豪族韦家的主宅,&sp;在隋唐时分,韦家可是天下著名的名门望族之一,&sp;虽然到了宋朝,韦家的名门光环早已不再,但毕竟饿死的骆驼比马大,&sp;韦家依旧是关中有名的士绅大族,在陕西路官场有不小的影响。
就算就在陈庆手下也有韦家的影子,比如兰州知州韦清,&sp;还有他妹妹韦素,也就是杨元清的妻子。
目前韦氏的家主叫做韦宁远,实际上,韦家已经在天下各地开枝散叶,韦宁远这个家主的影响力也仅仅只限于关中地区,每三年一次的大族祭,关中各地的族人都会赶到京兆城参加祭祀祖先。
韦宁远年约五十余岁,在宣和年间被封为乾州团练使,这是虚职,没有实际职权。
伪齐军控制京兆时,邀请他出任京兆府司马,&sp;他婉言谢绝了,而这次陈庆夺取陕西路,韦宁远同样也是有点顾虑的。
原因也比较简单,&sp;陈庆夺取京兆过于容易了,&sp;让韦宁远看不到陈庆的实力,&sp;他很担心,&sp;万一金兵大举反攻,陈庆的军队是否能守得住?
也正因为有这个顾虑,韦宁远对陈庆的到来也并不热衷,当然也不反对,他还是保持低调。
下午时分,韦宁远送走一名客人,忽然见兄弟韦宁山沿着墙角鬼鬼祟祟回来,韦宁远兄弟四人,都读书有成,其中二弟韦宁德还是临安太学博士,唯独老四韦宁山不成器,从年轻就是个浪荡子弟,现在四十岁了,依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韦宁远眼睛一瞪,“你又跑到哪里浪荡去了?”
韦宁山陪笑道:“我去见了几个朋友,没有乱来。”
他连忙向府内逃去,韦宁远冲着他背影怒斥道:“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少和他们来往!”
韦宁山已经一溜烟跑掉了,韦宁远摇摇头,这个四弟总是让人不省心,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韦宁远转身正要回内宅,却见茶馆的刘管事气喘吁吁跑来,韦宁远停住脚问道:“刘管事,出什么事了?”
“老爷,县衙来人,把我们茶馆查封了。”
“什么?”
韦宁远瞪大眼睛,“为什么?”
“不知道,好像有人告我们了,有什么纠纷。”
韦宁远眉头皱成一团,龙凤茶馆开了三十年来了,从来没有任何纠纷,现在又有什么纠纷?
他连忙把大管家找来,吩咐他道:“你和刘掌柜去一趟县衙,找到王押司,问问清楚,茶馆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查封?”
“老爷放心,我马上去问。”
县衙的几名官员都变了,但县吏还是原班人马,主管户曹的王押司是韦家的人,这么多年一直很关照韦家。
大约一个时辰后,大管家匆匆回来了。
他来到内堂,对韦宁远道:“老爷,王押司说,事情有点麻烦。”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这件事可能和四老爷有关。”
韦宁远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好像是四老爷拿着茶馆和地契、房契和别人做交易,双方都签了契约,居间是大宏牙行,对方已经付了一半的钱,然后对方找不到人,就去县衙告状了。”
韦宁远瞪大了眼睛,对长子韦纯喝道:“去把你四叔给我找来,现在就去!”
大管家又道:“这件事的麻烦就在于买方有点背景,连王押司都劝我们最好和解,不要把事情闹大。”
“买方有什么背景?”
“好像是一个著名女诗人,李清照。”
“原来是她!”
韦宁远一转念,心中蓦然一惊,既然是李清照购买,必然会牵扯出陈庆,
“你问清楚没有,到底是谁的责任?”
“王押司说,应该是我们的责任。”
这时,韦宁山走进内堂,嬉皮笑脸道:“大哥有何事吩咐小弟?”
韦宁远冷冷道:“县衙把我们的龙凤茶馆查封了。”
韦宁山脸色一变,随即又装得满不在乎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装,你和别人签署契约,出卖茶馆,钱拿到手了你又赖帐,你好大的胆子!”
韦宁山见兄长已经知晓,他也不再假装,坦言道:“确实我签的约,但签了约后才发现卖得太便宜了,我要她加钱,她又不肯,我也没有办法。”
韦宁远怒视长子,“房契和地契你怎么保管的?”
长子韦纯张口结舌,四叔只是借去看看,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拿去卖了。
韦宁远重重哼了一声,“那钱呢?对方付给你多少钱?现在在哪里?”
提到钱,韦宁山立刻蔫了,半晌吞吞吐吐道:“对方付给莪一百两银子,有朋友父亲重病,我借给他了。”
“放你的狗屁!你是拿去还赌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韦宁山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韦宁远气得一阵头晕眼花,对长子道:“你去一趟县衙,就说转让契约我们认,我们愿意和解。”
“大哥不行!”
韦宁山大惊道:“转让价格只有一千贯钱,不能认啊!”
“什么?”
韦宁远抱着头颓然坐下,龙凤茶馆他们苦心经验三十年,光这块牌子就价值几千贯,更不要说东大街的三亩土地,还有城外的两座上等泉眼。
曾经有人出八千贯钱他都没有答应转让,居然被这个不肖子弟用一千贯钱贱卖了,简直让韦宁远痛心万分。
良久,韦宁远叹了口气道:“把房契和地契给我拿来,我去拜访陈经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