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不分昼夜。
而人界,已过七日。
渡瑶还在冥界的时候,她的肉身在摄政王府里已经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冬日虽寒,东苑的暖气却如春奔放。
“加把劲!才用过的午膳,怎么搞得像饿了几个世纪似得!快,给我速度点!”
数十个丫鬟和仆从正围着东苑的墙围燃起小暖炉,蜂灵正一个个地检查着。
昨日,参王从未央皇帝那儿拿了些外国供奉的暖炉,听说只要点燃里面的炭火,放置房屋外围烧起,就能暖上一天一夜。
瑶郡主七日未醒,全身冰冷,像是中邪之势,请来宫里的太医一一诊断过,却都说已经回天乏术。
可王爷不信,到处张贴求医皇榜,若能救活侧王妃,赏金万两。
几天之内,这府里的门槛已经被上千个大夫踏破,可结局都是被王爷怒吼而滚。
蜂灵和芒草自然也急得犹如火烧眉毛,不仅一边向王爷证明渡姑娘还活着的事实,一边还要去亲王府打探消息。
要说亲王府内的陌衾末,可比慕子参淡定许多。
“渡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望您多多查探。”芒草站在陌衾末一侧,素有礼貌地对他行礼问道。
陌衾末喝了一口手里拿着的茶水,视线飘然落于芒草身上,不屑地说道:“急什么,回来了自然是你们先见到,我现在又不能飞天入地,你让我上哪儿查探?”
要是可以,他宁可瑶儿回了冥界就不要再回来。
这样,他也不用在意她的想法,直接捉了慕子参回冥界,多好。
“您是死神的师父,自是有办法。”
“别提那个不孝徒弟了,自从回了冥界,就连个屁大的消息也没有。”说起幼珊,陌衾末则是皱紧了眉头,看到芒草还不走,于是又道:“我说你们摄政王府的人都是吃饱了闲着是吧?慕子参一个发神经也就算了,你们这几个作为他的手下,明知那是不可抗力的事实,还要跟着瞎费力气,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到这里,他就满是气愤。
本来那些暖炉是他先申请了的,怎料父皇一听是要给瑶儿用,就全批给了慕子参。
作为一个曾经的死神,要被这凡间四季中最为寒冷的冬天冷死,是一件不齿的事情!要真是为了瑶儿好,他还用不着堵这一口气。
反正瑶儿不在,他也犯不着给慕子参什么面子,大不了明日,他就睡在摄政王府内最为暖和的那间房里,看慕子参拿他如何是好。
“参王对渡姑娘,是真心的。属下们,只是尽力为他办事。不管是多么无济于事,属下也要为参王殚精竭虑!”芒草义正言辞地回他。
陌衾末从椅子上跳起,喷了一地的茶水,接着朝候在身后的夏儿道:“送客!”
真心的,他对瑶儿难不成就是假心的了?
眼看过了这个冬,就是瑶儿的十七岁生辰,到时候他若无法得到瑶儿的心,就如同被判死刑,谁又来可怜他?
想到这里,他寒气袭身,霜眸冷凝,望向外面白雪平铺的景色,思绪飞舞。
*
摄政王府
慕子参推出一张带有四个木轮的椅子,上面正坐着渡瑶那身呆滞茫然的躯壳。
芒草刚进东苑,就认出下面那四个木轮的东西正是那日渡姑娘所制,要送给参王的惊喜。只不过,早已经冲散了架,怎么这会儿还好端端地镶在那椅子下方呢?
他走了过去,低头做辑,“王爷,让属下来吧,您去歇息一会儿。”
“不必了,今日阳光明媚,推她出来晒晒太阳,说不定就好了。”那张略显疲惫的俊脸上早已覆盖上一张倦容,可他仍旧是不放过任何时机。
芒草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参王这些日子,都把心思放在了渡姑娘身上,与他先前对渡姑娘那种冷漠的态度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区别。
这当中的缘由,他不知道,也问不出口。
只当参王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想要让她恢复意识罢了。
“芒草,今日进府的大夫几近没有,你去街上看看,若皇榜还在就作罢,若是被人撕了,你就再贴上。”他就不信,短短这几日的时间,这整个未央国的大夫都已经踏遍他的府邸大门。
“诺。”
见芒草走后,他将渡瑶推到阳光直射的地方,并脱下裘袍盖在了她的身上。
抬头看着日暖之处,再回头望向一脸苍白的渡瑶,心若沉木。
七日了,整整七日。
她还是一点反应全无。
明明扶着还能走动,明明喂她吃饭还会吞咽,可为何那些庸医,统统说她回天乏术?
难道,这是他应受的惩罚?
要不是父皇告诉她,是她冒着危险通风报信,才使他们躲过三弟的谋算,他兴许到现在还质疑她接近他的动机。
要不是母妃告诉他,当日进宫,她是为了替母妃报仇,打垮景后,他兴许现在还会认为她的初衷不良。
要不是她现在瘫痪在此,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一定要将她救醒。
瑶儿,若你能够醒来,换本王为你而宠,那又有何不可。
拿起椅旁的绢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的正是渡瑶。
伸手轻轻为她拭去额前的细灰,静静地看着这张恬静绝纯的脸和那双失去灵动的眼眸,记忆犹如潮水,一波又一波袭来。
“呜哇……闻香!你怎么当人家丫鬟的!你看有人要轻薄我,你居然不阻拦他!我不要活了……哇……”第一次,他遇她之时,她傻傻地将他当做是轻薄之徒。
“相公!你也在这里啊?”再相遇在红楼台,他与她擦肩而过。
“拿着这些臭钱,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打扰我们母女俩的生活了!!!”第三次相遇,他错过了她和母妃相依为命的日子。
再到后来,他在未央大殿再遇她之时,他们之间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从尊贵的身份跌为府里的丫鬟,受尽他的冷眼。
再以歌技身份被他赠予二弟,那时,他确心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