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瑶来到炼狱,在第二个间隙中就看到了那些令她熟悉不已的灵魂。
看守的两个鬼差见是她来,连忙跪地齐声喊道:“拜见渡娘!”
她抬起右手,遣散了他们,接着继续往内走去。
此时,安从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天链编织成的吊床上,身旁,由着她生前的那几位姨娘喂他吃着贡果。
另一旁,安雅正痴呆地望着前方,直到看见了渡瑶伫立在外的身影。
“安瑶?!”
随着安雅的一声惊呼,炼狱房的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视线汇拢在同一焦距,只见渡瑶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安从顺着天链的下方钻了出来,看见渡瑶,眼里不知是喜还是悲,“瑶儿?”
她冷光一闪,讽刺道:“没想到到了冥界,你所享受的,竟会是这般奢靡的生活。”
“安瑶,你这个贱人!你终究也是死不足惜吧!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就算我们到了地府,那些鬼差也对我们毕恭毕敬,怎么,妒忌了?”安雅凑了过来,不改往日的尖酸刻薄。
“安雅!你混账!如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天造之福。你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还对你妹妹恶言相向!”安从犹如小时候那样训斥着安雅。
然而此刻,这些看在渡瑶的眼里,竟是这般的可笑。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天造之福。”她的语气如若冰山沉溺,让安从一家从头寒到脚,“可笑的是,我竟是你口中的那片天。”
“爹!你听到没有,她疯了!满嘴疯话!我不管,我不想让她跟我们在一起,你跟鬼大哥关系好,你就去跟他们说,别让安瑶跟我们住一起。”安雅凤眉一斜,狠狠地瞪了一眼渡瑶,接着撒娇地腻在安从身边。
“你……”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接着住下去?”不等安从训她,渡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冷绝的眼神看得在场的每个灵魂不寒而栗。
“瑶儿,爹知道我们都对不起你,既然你也来到这里,爹会跟他们好好说说,让你跟我们在一起的。爹现在就去找他们!”安从以为渡瑶是在记恨他生前将她赶出家门的事,于是好言说道。
渡瑶冷眼,看着他走到入口朝外面的鬼差喊道:“差大哥!能过来一下吗?”
“何事?”
“……我小女儿来了,你们能不能把她放在这里,别安排到别地儿去?”
听着安从在外头与鬼差的商量声,渡瑶心中悲凉。
她走到门口,朝鬼差道,“将他们带上来。”
“是!”
紧接着,在一片混乱中,安从和其他的家属一并被押了出来。
“瑶……瑶儿?”安从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渡瑶,还未理清这其中的关系,就被身后的鬼差推了一把往前跟着走去。
“爹,怎么回事?他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安雅警惕地问道。
“你能不能别吵我了?你没看到差大哥听的是你妹妹的话吗?”安从心中的气无处可撒,只管倒向安雅。
旁边的鬼差听了,冷哼一声,“你们能与渡娘修得一世亲缘,也算是天大的福分了,我们这些小鬼,可都是巴不得的,连见上渡娘一面都不敢直视她。”
“差大哥,我还想问一下,你说的渡娘是谁,是我小女儿安瑶吗?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你们都要听她的?”安从紧跟一步,提着心问道。
“整个冥界,除了修罗王,恐怕没有哪只鬼不敢听她的。”
“你跟他废那么多话作甚,没见着方才渡娘的眼神吗?提他们上去,肯定是没好事。”另一个鬼差极其不满地对同伴说道。
于是两鬼闭口不语,任由安从一路追问到底。
而他身后的安雅听他们这么一说,已经慢慢地挪到了队伍后面……
*
投胎池
“拜见渡娘!”
见渡瑶走了进来,众差使颔首叩拜。
渡瑶看了一眼此时投胎的灵魂,孩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赶巧,投往畜池和植池还有妖池的灵魂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她回头看了一眼安从,正看到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身后其他的灵魂,皆是抱成一团,哭声连绵,现场一片混乱。
“瑶儿,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成了我的女儿,但是爹有一个请求,爹想再听听你的声音,你说什么都好,行吗?”
安从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也将要面临着什么。
但凡来到投胎池的灵魂,它们都得接受轮回的安排。进入投胎池,穿梭轮回道,再经过里面安置的孟婆汤洗涤,即可重新投胎。
渡瑶的视线刚作柔和,就听到一旁应生照着手谕,念道:“畜生安从,违逆天意转世成人,作奸犯科,丧尽天良,罚其三世为畜,永生受轮回煎熬之苦!”
三世为畜,这对于安从来说,是极为残酷的事实。
“瑶儿,爹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爹想做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安从听闻,吓得全身瘫软在地,拉住渡瑶的袖袍,苦苦哀求。
她是有办法,可就是她的办法,才愚蠢地导致他再世为人的悲剧。
也是她的造孽,让自己在人界体会到了众叛亲离的痛苦。
前世,他出生在欢乐国,虽是旭旦王子的生身父亲,身份却极其低下。这一世,她赐予他不凡的尊贵身份,却无法给他想要的儿孙满堂。
修罗王父亲为了让她明白天命不可违抗,将她放入他的家庭,不曾料到她连族谱都无法提名。
三世为畜,安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呢?
她内心的煎熬,可是比谁都要难受……
不知不觉,应生已经念了一遍所有要投胎灵魂的去向,身旁,安从的哀求声仍旧响彻池旁,“瑶儿,爹错了,你就帮帮爹吧……爹求求你了……”
在他身后,其她几个姐姐和姨娘也一并朝她跪了下来。
“瑶儿,求求你了……”
若是从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命使者划去投胎薄上面的名字,将他们统统送去人池。可如今,她亲身体验了这种切肤之痛,又怎会再次改写他们的命运,陷他们于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