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雾霾散尽。
拨开云层,阳光瞬泄。
透进参王寝宫的那扇落地窗口,白色锦榻上的人儿,呼吸逐渐平息。
榻旁的男人一夜未眠,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不曾挪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反而怀恋起自己还是未央子参,那时候,她还是安瑶。
相比之下,那种你追我赶的日子,总比这时硝烟四起的日子来得幸福。
就在他盯着她发呆的时候,忽见她的眉头动了一下。
弦月刀的伤口在昨日捆仙网的束勒下再次爆开,痛意让她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秀眉。
“瑶儿……”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唤着她,声音温暖柔和,注入她的心间。
“父亲大人……瑶儿错了……错了……”
白净的脸上,惊慌四起。
慕子参上前抓住她失去理智舞动的双手,才发现冰凉至极。
“错在贪恋世间繁华,错在留恋人间情感,错在辜负父亲的用心良苦……瑶儿真的错了……”她捏紧他的手心,声音哽咽。
原来,她竟会和自己这般相像。
为了不辜负,错过各自的感情,错过最美好的世间繁华。
他的视线模糊,任凭她的指甲陷入他的手心,沁出血丝。
第一次遇到她,他是精灵蛋,她是历练的灵魂摆渡者。
他倾听着她所有的心声,感受着她隐忍的快乐和伪装的痛苦。
那时候,她明明是那么开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时候,她明明很难过很痛苦,却不见她皱一次眉头,流一滴眼泪。
第二次遇她,他是皇子,她是安府上不了族谱的幺儿。
他一次次被她的快乐渲染,一次次被她的坚强震撼,一次次想要保护着她的柔弱。
如今,他是参王,她是修罗。
各自安生的命运,错开了他们曾经相拥相抱的幸福。
她一如既往的伪装,却再也找不回最初的自己。
“渡瑶……”
他轻轻地替她挪了个方向,最后视线落在了白色床单上的那一滩黑血上。
身体被人动过,渡瑶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眸,警惕地望向眼前的男人。
“你做什么?”她忍着痛,惊坐了起来。
“别动!”他低吼,看到她一动,黑血就淌出来的画面,心竟疼得厉害。
渡瑶见他直盯着她背后看,伸手就要来上一巴掌,却被他牢牢接住。
“你的伤口裂了,看来修罗王并没有帮你处理得很好。”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接着左手掌覆上她开裂的伤口为她疗伤。
渡瑶看见他的右手掌心有几处被划破的地方,上面的血丝还未干透,不由地蹙紧秀眉。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就不怕我真的屠了你的精灵国?”
她问着他,并没有拒绝他为她疗伤。
“若你真屠得了,本王不介意陪你玩。”他没有回答她前面的问题,而是淡然地回了一句此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话题。
渡瑶的伤口随着一股热气衍生,但久久不见愈合。
听见他说的话,她张了张口,“对不起。”
他手中的动作倏地一滞,眼角瞥见她暗垂的眼帘。
“我只想找紫灵问清楚一件事,可不知道为何,一见到她,就……”她顿了顿,“就怒火攻心,想要杀了她。”
她自己知道,那便是修罗之怒,可她仍然没有实话实说。
慕子参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拆穿,也没有多余的问话。
见他没有反应,她想转过身看他,不料扯到伤口,隐忍之下还是皱起了眉。
“你是伤者,疗伤的时候不能动,怎么就这么克制不住自己?”终于,他不满地训道。
她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来精灵国之前,她就做好了要面对他的准备。
但没想到昨日,竟然会那么失控。
若不是因为看到他和紫灵……
倏地,她嘴角的柔意收起,神情随着转为悲凉。
“把衣服脱了。”
隔着衣服,她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毕竟那是弦月刀所伤。出于无奈,他开口命道。
对,是命令,而不是征求同意。
“撕——”
黑袍从上到下被扯下,触目惊心的伤口映入他的眼前。
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一道相像的疤痕……
渡瑶轻轻提了提胳膊上的手袖,想要把衣袍拉上来。
手背传来一阵暖意,扭头看见的是他搭上来的手。
“你觉得本王会在意多看这一次吗?”
他的声音随着一道温和的气息飘在了她的背上,她微微颤了一下,并没有作何反应。
就在他继续为她疗伤的时候,她恍然一惊,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所以,你昨日,是为了帮她疗伤?”话一出口,她就想封了自己的嘴。
就算疗伤,那紫灵也不用脱得一干二净吧。
他不在意多看一次?难不成指的是,他以前看过许多次她的……?
“笨女人。”
身后,慕子参凝眉,却在瞄到她失神的那一瞬,扯起嘴角,笑容邪魅。
渡瑶撅着眉头,思绪还在他说的话语中飘零,并未发现到背上伤口的变化。
隐约间,听到他从榻上走了下去,接着丢过来一套干净的白袍,说道,“换上。”
她斜睨了一眼他走到门口的背影,这件袍子与他身上的那件是一模一样的,金色镶边的袖袍显得有些晃眼,但摸上去极为柔软,一看就是块好料子。
袍子虽然大了些,但她还是将它换了上去。
衣服上残留着一丝好闻的檀香味,并着他独特的参味,充斥着她的周身,就如他此刻正环抱着自己,温馨而舒适。
换好衣服,动了动胳膊,发现背上的伤口竟然不再感到异样和疼痛。
看来参王的称号,并非是浪得虚名。
他掌管着天下药典,连死人都能回生,活人亦能长生不老,如此神功又何惧再伤。
她拖沓着长袍走了出去,看见他正背对着寝房,望着门口发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他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她此时的扮相,只是微微皱了皱俊眉,随后二话不说走了上去,将她垂到地上的袍子一把抓了起来,在她的脚裸处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