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地牢。
四个组长一溜儿吊在铁架子上。
胤禛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点点头:“成果不错。各位,最好祈祷你们的主任是个惜才的人,否则,我会给各位准备好棺材。”
四人脸色坏极,尤其警备组长,他身上带着的弹夹也被胤禛搜了去,而且胤禛那熟练的动作,分明是非常熟悉现代枪/支——看见一个清朝人比自己上子弹的速度还快,这确实很打击人。
距离午夜还有好几个钟头,这段时间高无庸也没浪费,他带着人一个个拷问,把四个人肚子里的东西套得干干净净,期间,斯杰潘一直守在旁边做主审官兼职记录员。刚开始他还感觉头晕,手心直冒汗,时间长了,竟然也麻木了,哪怕高无庸在他面前挥动皮鞭,他连眼皮都不眨了。
历史组长非常绝望地对斯杰潘说:“我没想到你现在竟然替清朝人做事,而且连基本的人道主义观念都丢弃了。”
斯杰潘合上本子,抬头看看他:“人道主义不适用于恐怖分子,大清百姓最高的防备武器就是菜刀,而你们却绑架幼儿、给清朝人注射乌头/碱、用贝雷塔随意扫射——你们就是闯入大清的恐怖分子。我不是在替清朝人做事,我是在反恐。另外,我还可以告诉各位,按照国际惯例,我们不和恐怖分子谈条件!”
各种详细情报,都被斯杰潘仔细记在本子上。记录完毕,他出来见胤禛。胤禛看他脸色苍白,有点担心:“你还好吧?”
斯杰潘努力笑了一下:“其实,我祖父是个克格勃,得过列宁勋章的。”
胤禛也笑起来:“你好像没能遗传到他。”
斯杰潘深深吸了口气:“我在努力唤醒这方面基因。四爷,看来他们做了非常周密的准备,人员甚至分部到皇宫大内,我们得找人保护茱莉亚!”
胤禛点头:“我已经想到了,方才我叫人给德楞泰送了信,告诉他宫里有危险,让他尤其注意茱莉亚的安全,有他在,应该没问题。”
斯杰潘说:“那就好,剩下的问题就在八爷身上了。不能让他一直被囚禁,如果他能帮我们,或许我们就能把俞谨那伙人全都逮起来。”
胤禛似乎有心事,他慢慢道:“我想的是另外一点,斯杰潘,我想逼着俞谨交出解药,这样就算老九他们在那边没能破解你中的丧尸毒,我们也不用担心了。”
斯杰潘被他说得愣住:“那……怎么做?”
“还不清楚。”胤禛叹了口气,“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你的解药不能不拿,老八也不能不救,最好能活捉俞谨——但是眼下,得先把弘时救出来。”
午夜零点到了,胤禛定了定神,他让奴仆出去,只抱着弘历,以及斯杰潘三个人留在书房里。
按开听筒的开关,过了一会儿,俞谨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四爷?”
“我在这儿。”胤禛平静地回答。
那边停了停,传来轻轻的一声笑:“下午,您很忙碌。”
胤禛不动声色道:“我做了什么,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都看见了,你把我们四个组的组长全都抓起来了。”那边,停下来,然后传来几声鼓掌,“四爷的行动力,真叫我钦佩——如果有可能,我很想把您推荐去中情局做特工。”
“废话就免了吧。”胤禛飞快打断他,“我要知道弘时的状况!”
“哦,关于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没渴着没饿着,他正暖暖地在炉子跟前烤着火呢。”
“让我听见他的声音!”
“这,恐怕不行。”俞谨慢悠悠道,“关于这一点,您只能信任我。”
胤禛咬了咬牙:“好。那么咱们来谈谈条件,我这儿有你四个手下……”
“就是说,您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孩子,是么?”俞谨打断了他的话。
胤禛深吸一口气:“对!你就死心吧!我绝不会交出弘历!”
“真的?哪怕您的长子弘时死在我的手里?”
“俞谨你给我听着!要是你敢动弘时一根汗毛,我就把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那边,在片刻的宁静之后,传来两声啧啧:“就算把我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你也还是不肯交出JE571U,是不是?四爷,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那个孩子真就比你亲生亲养、一点点呵护长大的弘时更重要?你宁可牺牲一切,也不肯让那孩子受到一点危险?”
胤禛的手指抓着桌子,他竟不能出声。
那边,传来一声叹息:“你被那孩子蛊惑了,唉,我就知道。没人能抵挡JE571U的魅力,眼下你为了他,放弃你的长子,未来你还不知道要为了他,牺牲掉多少东西,四爷,这真的值么?”
胤禛冷冷道:“废话少说!到底换不换!”
俞谨笑道:“你执意不肯交出JE571U,我也没办法,弘时这孩子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叔叔们,包括爷爷,眼里也只有他弟弟,未来你甚至还打算把他赶出家门,连父子之情都不能容,如果我再虐待他,那真是太说不过去了,四爷既然不交人,我也只有想办法自己抢了。”
胤禛冷笑道:“好啊,有胆子你就试试吧。不过眼下,你先交出弘时!不然,我就把你那四个手下的脑袋,挂在天安门上!”
“好了好了,别吓唬我,弘时我会放的,明天一早,他就会出现在雍王府门口。至于我的手下,我信得过四爷,请您也放人吧。接下来,我们公公平平的决斗。”
话说完,那边关掉了听筒。
忐忑不安的一整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高无庸快步冲进书房:“主子!弘时少爷回来了!”
胤禛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以最快速度冲到王府门口。
果然,只见皑皑白雾中,隐约有个瘦小的身影,正慢慢朝着王府这边走过来,那人正是弘时!
胤禛三两步冲上前,一把抱住儿子,他哽咽得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胤禛感觉不大对劲,弘时只是呆呆让他抱着,不动,不回抱他,也不说话,孩子身上衣服被露水打湿,他的小手还有胳膊都是冰凉凉的。
胤禛心里一慌,赶紧仔细检查儿子的身体,又连声问:“弘时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受伤?他们打你没有?”
他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良久,弘时才轻轻摇摇头。
胤禛心下讶异,按理说,经历劫难好容易回到家,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放声大哭才对,再不济也应该喊他一声“阿玛”……但是,没有。
弘时就像个木头人,眼神发直,盯着他的那种目光,没有热情,没有波动,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胤禛不敢再想下去,他一把抱起弘时,大步回到王府,又招呼乳母女婢给孩子换衣服,擦脸。弘时跟前的贴身丫头见小主人回来,一个个也抹泪不停,弘时的乳母轻声问孩子,要不要吃东西,想吃什么。
弘时唯一的反应,只有摇头。
除此之外,他就像个木头娃娃,呆呆坐在那儿,任凭仆人给他换衣裳,喂他喝热汤。
胤禛看儿子这样子,越看越心惊,他开始忐忑:难道说,俞谨也给弘时注射了药物,导致他精神异常?!
想及此,他也顾不得丫头婆子在旁边,一把抱起孩子,仔细检查他的双臂,又检查他的脖颈,他的臀部,胤禛想看看有无针眼。
全身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注射的痕迹,胤禛仍旧不放心,又问弘时:“他们,那些坏家伙,有没有拿针扎你?”
弘时盯着炕沿,摇摇头。
“那,有没有逼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喝什么奇怪的药水?”
孩子仍旧摇头。
胤禛看他这样子,心里七上八下,愈发不安,他索性把奴仆们都赶出去,屋里,只留下父子俩。
胤禛握着孩子的手,哀求道:“弘时,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直至此时,弘时终于抬起眼睛,他望着胤禛,好半天,忽然轻声道:“你是谁?”
胤禛怔怔看着他:“你说什么?弘时!我是你阿玛,你不认识阿玛了?”
“你不是。”弘时看着他,小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俞谨说,你不是。你是假的。”
一股狂怒,涌上胤禛心头!
“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弘晸和我说,他的阿玛就是假的,那是他的真阿玛告诉他的。”弘时盯着他,“俞谨说得对,你也是假的。”
胤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胡乱摆手:“弘时,你被俞谨那个混蛋给骗了!”
“可你就是假的!”
胤禛呆呆看着儿子,他看见男孩在发抖,眼圈开始泛红,他咬着小嘴唇,颤声说:“真正的那个阿玛,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你喜欢弘历!弘历根本就不是家里的孩子!他也是假的!”
胤禛觉得仿佛胸口被狠狠用力一杵!
他蹲下身来,认认真真望着弘时,一字一顿道:“阿玛没有不喜欢你,阿玛是喜欢弘历,但是阿玛也喜欢你……”
“你胡说!”男孩开始哭,“你宁可我死在俞谨的手上,也不交出弘历,再过十年,你还会把我赶出家,不认我这个儿子,你把我扔给八叔!你根本就不想要我!最后你还杀了我!你不是我阿玛!你是假的!”
胤禛呆呆看着孩子,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一脚踩碎了什么绝对不可以破的东西,就像人不小心,一脚踏在刚刚覆盖薄冰的湖面上。
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