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瓶药膏,二话不说就打开药瓶,旁若无人的蹲下身给我上药,一边轻轻按摩,一边说:“听说这种药效果更好,试试看。”
我低着头都能察觉到,屋内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的脚上。我心里怪怪的,有点害羞,有点尴尬,反正我很想赶紧摆脱这种局面。可是阿珩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我感觉到他已经不是在按摩,而是在抚摸我的脚了,他的手心很温暖,那暖意恍若直钻入我的心底。
他仰起头来,我们的目光相抵,我有些儿朦胧,有些儿恍惚。苗宁的低笑声震醒了我,“杀人游戏还要不要继续啊,干脆我们全撤走,把房间留给你们慢慢上药。”
苗宁话音刚落,笑声四起。
我赶紧坐回床上,把下巴半藏到弓起的膝盖里去。
阿珩轻咳了一声,“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
“你要问妤葶,只要她同意,我们都没意见,是不是啊?”苗宁的目光在室内转悠了一圈。其他人虽然和阿珩不熟悉,也都善意地附和。
我只有点头了,总不能把阿珩赶走吧,再说我真心希望他留下来。
苗宁欲将我左侧的位置让给阿珩,阿珩却瞅着我对面的方位。那里坐着同级的一名男生,他很有礼貌的起身,让阿珩先坐,自己再去别的房间搬张椅子。阿珩也不客气,道声谢就坐下了。
阿珩的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加上他表现得很随和,很快就和我们融成一片了。又玩了三轮杀人游戏,第三轮我再次成为杀手,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唯独阿珩一口咬定我是杀手,他的理由是,我的表情和前两轮不一样。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我的体内扩散开来,他坐在我对面,就是为了“观察”我吧。与他对视,他的眼光依然在我的脸上探索发掘。我可以清楚的感到自己那种恍惚的喜悦之情,但是,本能的,我心中升起一股反叛的逃避的念头,转开了头,避免再和他的眼光接触,我的心底有个小声音在低低的说:“离他远点,他是要订婚的人了。”
最终我的杀手身份暴露,宣告失败。然后康瑞霖伸伸懒腰,说困了,想先回去休息。康瑞霖是学生会的领导人物,他一提出要走,马上有几个人也不玩了,剩下的凑不够数,自然就散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阿珩还有苗宁,阿珩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苗宁很识趣的说要到隔壁找一下同学,开溜了。
我和阿珩都出奇的沉默,阿珩不知在想什么,那凝思着的眼睛和恍惚的神态令我心动。忽然间,我觉得满腹温情而怆然欲泪,“你身上的伤,好点没有?”
“除了左胳膊还不怎么灵活,其他都没什么了”,阿珩带着歉意,“本来下午应该来陪你的,但是……”,他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冯诗菡来找我,我走不开。”
我一凛,“那你还不赶紧去陪她。”
“我让她回去了”,阿珩凝视我,他微蹙的眉峰下是对了解一切的眼睛,除了了解之外,还有点什么强烈的东西,正静静的向我射来。
我本能的想防御,却心慌意乱。可是在他长久的注视下,逐渐的,那份慌乱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份难以描述的宁静与和平。
“葶葶”,他艰涩的开口,“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我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虽然我有一个很完美的妈妈,也有一个疼爱我的爸爸,但是……个中的屈辱和辛酸,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我勤奋学习,努力做到最好,希望自己足够优秀,获得别人的尊重。但是,依然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摆脱不了‘私生子’的耻辱印记。”
我在阿珩的眉尖眼底,可以看出他的坚毅倔强。“我出国留学,其实也是一种逃避。妈妈原本打算,我们就在国外生活,不回来了。但是,我爸离婚了,许诺给我们母子名分,条件是,我的婚姻,必须由他来安排。”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婚姻被作为筹码,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可是,我拒绝不了,也许你无法理解,终日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是多么渴望阳光的照耀。而且,我需要机会,我受够了哥哥姐姐的奚落和嘲讽,我不甘心,我要和他们公平竞争,把原本应该属于我和妈妈的,争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