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接话的是律师唐祺,“很抱歉,汪小姐,我爱莫能助。这是董事长生前的遗愿,你何苦违背他的心意,让他走得不安心呢。”
雪瑶搭在我手臂上的手骤然僵硬,她忧愤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我握住雪瑶的手,给她安慰和鼓励。
我们走进休息室,汪雯菲和唐祺的对话立即中止了。唐祺站起身来,向我们行礼慰问,“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我和雪瑶各自回礼,却听得汪雯菲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假惺惺。”
我和雪瑶都选择了沉默,汪雯菲这样缺乏教养的女人,不闻不问才是对她最好的反击。
我们刚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下,意外的状况就发生了——窦洁琼闯入了休息室,还带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看到那个小女孩的一瞬间,我惊呆了,那是悠悠,我曾在雪瑶宿舍楼下见到的那个三岁多的小女孩,那个从未见过父亲,又遭到母亲打骂的可怜孩子,为什么她会跟着窦洁琼来到这里,难道说……
“那个女人,就是悠悠的妈妈”,雪瑶在我耳边小声说,“那天在简·爱就曾见到她,她也在那里工作吧。”
“她是老爷子的秘书”,我说。
窦洁琼一点都不把我和雪瑶放在眼里,径直拉着悠悠的手走到汪雯菲面前,“悠悠,和大姐打声招呼。”
大姐?我和雪瑶都愣住了。
“大姐,你好,我叫汪筱悠”,小女孩怯生生地,跟背书似的按照窦洁琼的要求把话说出来。
“汪筱悠?”汪雯菲一脸狐疑的望着窦洁琼,“这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是我和汪守成董事长所生的”,窦洁琼说得理直气壮,“我今天带她来,是来吊唁她的亲生父亲,顺带将她的身世公诸于天下。”
汪雯菲震惊的看了唐祺一眼,唐祺也惊愕的回视她,显然他并不知情,汪守成并未对他交待过,有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
汪雯菲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带着嘲弄,带着讽刺,“窦小姐,请你搞清楚这是什么场合,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窦洁琼正经严肃地说,“虽然董事长没有认养,但悠悠确实是他的女儿。
汪雯菲的眼里窜出了愤怒的火焰,“你给我适可而止,谁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四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就是因为怀孕,出国生孩子”,窦洁琼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当时所有的出国手续,都是董事长为我办理的,这个事情唐律师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唐祺的脸色一沉,却并不答话。
“我爸尸骨未寒,你就来诋毁他,把这个野种强加給他”,汪雯菲声色俱厉,“你趁早滚蛋,如果继续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不走,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凭什么赶我走,孩子有吊唁父亲的权利”,窦洁琼毫不示弱,“如果你们不肯承认,我会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让孩子认祖归宗。”
汪雯菲两道冷冽的眼光似利箭直射向窦洁琼,“这种事情根本办不到。”
窦洁琼淡定自若,“外面来了两个刑警,我会请他们从汪董事长的遗体上采集DNA,然后和悠悠的DNA比对,就能断定他们的亲子关系。”
“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汪雯菲高嚷,“追悼会马上开始,遗体也要火化了,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惊扰到我爸爸,你要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这跟你同不同意无关”,窦洁琼话音刚落,两名刑警已经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我很熟悉了,是之前调查过范萱和黄静车祸事故的杨颂,这次汪守成的案子又是由他负责,这几天他已多次找我问话。
“你们来得正好”,窦洁琼就像见到了救星,“我要求开棺采集DNA,鉴定我女儿和汪守成的亲子关系。”
“不行!”汪雯菲尖锐的喊,“不能惊扰了死者!”
汪雯菲的阻挠当然不是担心惊扰了死者,而是害怕一旦悠悠和汪守成的亲子关系确定,她应得的遗产又将缩水。
我侧过脸望着雪瑶,她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畏惧,像是只怕受伤害的小鸟。“太可怕了”,她喃喃的说,“为什么人心会这么阴暗,为什么世间有这么多丑陋的事情,我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听到、看到过。”
我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这些阴暗丑陋的事情,又何尝是我想听到、看到的。汪守成,你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当初你和你的女人们快活逍遥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会在数十年后掀起子女间的纷争狂澜,以至于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需要开棺”,杨颂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还有很多东西可以验DNA,比如死者生前使用过的牙刷、指甲刀之类的。”
窦洁琼得意的一笑,“既然这样,就不打扰死者了,让他好好安歇吧。”
汪雯菲脸色铁青,紧攥着拳头,我忽然觉得好笑,汪雯菲一心惦记着遗产,还想将雪瑶的那份也据为己有。结果现在半路杀出个窦洁琼,给她的谋夺遗产之路设置了新的障碍,我倒希望悠悠真的是汪守成的亲生女儿,汪雯菲被气死了活该!
杨颂和另一名刑警明是来参加葬礼吊唁,暗地里实则带着查案的任务。我很清楚,在警方看来,除了我之外,汪雯菲、雪瑶、窦洁琼还有阿珩,都有杀害汪守成的嫌疑,他们一直在调查取证。
葬礼一结束,汪雯菲就带着几个人闯进了我的住处。“把可以验DNA的东西统统找出来”,她高分贝的嗓音吵得我耳鸣。
我只能呆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把汪守成生前使用过的牙杯、牙刷、指甲刀什么的全都扔进带来的纸箱里,连还没来及清洗的枕头套、床单什么的,也全部被带走。
汪雯菲离开前,阴冷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清理吗?”
“没有了”,我低声说。
“我看你也不至于帮着那个女人,那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我爸真是个风流鬼,怪不得死那么快”,汪雯菲忽然恶狠狠地盯着我的腹部,“你该不会,到时也弄出个孩子来,想多分一份家产吧。”
我猛打了个寒颤,如果我肚子里真的怀了孩子,估计会被她想方设法的害死。“那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这个女人我惹不起,只能赶紧让她安心。
汪雯菲冷冷一哼,不再理会我,领着她带来的几个人和那一箱物品扬长而去。
赵妈、春英和小红都躲在一旁,目瞪口呆。汪雯菲走后,春英抚着胸口直出气,“汪家的头号妖魔鬼怪跑我们这儿来了,太太,你才是这里的主人,下次一定要强势一些,把她赶走,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应该不会再来了”,我无可奈何地说,“她现在首要对付的人不是我,由她闹腾去吧。”
汪雯菲刚走不久,外头的门铃就响了起来,春英以为是汪雯菲又回来了,双手一叉腰,“大家一起出去,把她赶走,她对老爷太不尊重,居然连一点纪念物品都不留下,这样的人,我们不用对她客气!”
赵妈和小红都认同春英的说法,于是老陈也被叫过来帮腔,大家一起到了大门处。老陈打开门后,外面站着的却不是汪雯菲,而是窦洁琼,她也和汪雯菲一样,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的。
“我是来拿可以验DNA的物品”,窦洁琼开门见山,“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拿定了。”
“你来晚了一步”,我用遗憾的语气告诉她,就在大概20分钟前,汪雯菲刚刚带了一群人闯进来,从这里带走了所有可以验DNA的物品,准备烧毁。”
“我不相信”,窦洁琼阴狠地盯着我。
“不信的话,你们自己进来瞧瞧”,我侧身让路。
窦洁琼于是和那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的进了家里。他们到浴室、书房和卧室一通搜索后,一无所获。
“算她狠!”窦洁琼带着那几个大汉,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哭笑不得地送走那帮瘟神,不知道这出闹剧何时才能收场。回过身,看到赵妈、小红、春英和老陈站成一排,个个呆若木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天傍晚,我接到了周湘打来的电话,让我马上赶到她在医院的办公室,有事情要商量。
我匆匆赶到滨城第一医院,到达办公室时,我惊见一屋子的人,阿珩也在,还有吴老太、汪雯菲、窦洁琼和杨颂。
“这是……”我疑惑的环视众人,目光悄悄从阿珩脸上掠过,他的脸上浮起一个无奈的、惘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