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头去躲避南宫瑾煜的视线,趁着他不经意的时候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假装无事地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他:“好了,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吧!”
再往下说,苏颖棠知道自己也不可能听得下去的,还不如趁早打断这个话题。
果然如她所料,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再抬头看去,南宫瑾煜正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一堆话卡在了喉咙,被苏颖棠的话给生生地压制在了那里。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想休息。”眼看气氛逐渐陷入沉默之中,苏颖棠不想这种尴尬又一次出现,开口语气平淡地下达了驱逐令。
不过南宫瑾煜此行似乎就是不想让苏颖棠有静下来的时候,当她说完准备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躺下去,他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恐怕不行了。”
话音落下,侧着身子躺下去一半的苏颖棠僵在了那里,缓缓地转过身去疑惑而惊讶的看着南宫瑾煜,显然不解他这句话,不明白他接下来还有什么阴谋。
察觉到她脸上的不信任以及眼中的防备,南宫瑾煜眼底存有的几缕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面上还是熟练地保持着不动声色。
“还要做什么?”眯起戒备的眼睛,经过失去孩子,他可以狠心地把自己推向死亡的边缘,刚刚的那个解释,彻底把她赶往了怀疑的边缘,心中对他才建立起来没多久的信任,轰然崩溃。
“不是什么大事。你已经休养有些时日了,上次的家宴没有办成,父皇昨日命人来,让我们进一趟宫。你准备一下,马车在外边候着。”说完,他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他心情黯淡的地方,不等苏颖棠说一句话回应,转身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苏颖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吹拂过纱帘的细微的声音,她还维持着那个准备躺下的动作,呆滞目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直到红袖被出门的南宫瑾煜唤进来时,她才从恍然中回过神来。
“小姐……”苏颖棠毕竟才刚刚受了伤,腿脚可能不利索,可是适才离开的南宫瑾煜吩咐命她进来给小姐更衣,皇上的命令不可违,否则就是抗旨,一时间令红袖左右为难。
“给我更衣吧!”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面色难堪,多半是担心自己,想要自己好好在这儿休息,可出门的南宫瑾煜必然把南宫翎的话告知给了红袖,令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也不想红袖只懂得一直为自己担心,撑起自己单薄得好似没有一丝重量的身体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
“哎!小姐!你坐着就好!你腿受伤那么重,还是不要站太久。”心疼苏颖棠的红袖不忍再让自家小姐受那么多的苦。
“好。”苏颖棠也不坚持,乖乖地按着红袖的话坐在了那里,视线跟随来回忙碌奔波的红袖的身影移动着。
就这样享受地坐着,红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顺利而成功地帮她穿上了这一套出席宴会的淡雅盛装。
满意地直起身子来看着自己的杰作,红袖难得地露出欣喜的笑容来,抬头看着苏颖棠,夸赞道:“小姐,你真美!”
闻言,苏颖棠摇头苦笑,伸手抚上自己脸上的伪装,自从东方域为自己改良了以后,这么些时日没有整理,还真的如他所说的不会有以前不舒适的感觉,好像这东西原本就在她脸上一样,没有任何的排斥感,也剩下了整理它的时间。
况且这些日子烦心的事太多,若不是红袖提醒,她都忘了,此时自己还是以一副假面目示人。
摸了摸这粗糙的手感,忽然有些厌恶了这张面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伪装卸下来……
两月前发生的事情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自从那日在落雪山拂尘离开以后,就再无消息。
说是会来找自己,然而都过去这么些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苏颖棠开始怀疑,她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
现在的季节已经将近入冬,天干物燥,郊外的天总是阴沉沉的,看起来好似雨要下,但却总是下不来。
落雪山上还是依旧大雾迷眼,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一抹久违的身影闪过,落在了落雪山的一座小木屋上。
“落雪!落雪!开门!”身影焦急地走到门口,猛烈地拍着木门,惊醒了里边睡着的人。
“唔?”在被窝里睡得舒舒服服的落雪听到外边吵杂的声音,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伸手擦了擦朦胧的眼睛,迷糊地看着门口。
“落雪!开门!”门外的声音还在不依不挠,显然是有着急的事情。
意识逐渐清晰的落雪听得更加清楚,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这把声音的主人是谁,猛然地从床上坐直身子来,惊喜地看着门口。
“拂尘姑姑!拂尘姑姑你回来啦!”小跑着,落雪赶到了门口,欣喜地打开了门来,果不其然,站在门外的就是多月不见的拂尘姑姑。
“落雪,你安全就好了。”方才来的时候听到消息有人要把落雪山给平了,拂尘一着急,连忙赶回来察看情况,看到天真无邪的落雪安然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
“拂尘姑姑,雪儿一直在这儿呢!怎么会有事?”落雪歪着小脑袋,不明白拂尘为什么那么紧张,她不是一直好好地呆在这儿什么事情也没有。
“没事,没事。”拂尘摇头,觉得这般杀戮血腥的事情还是不要告知给落雪要好,除了苏颖棠,落雪就是她们一族唯一的希望了……
在族人漂泊找一处可以安静生活的地方,多人一同行走总会难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才把落雪安排在了这个以往她们一族避难的落雪山里安顿。
可如今这儿也不安全了,那个曾今想毁了她们的人,隐藏了那么久,终于还是露面了……
“拂尘姑姑,你怎么走得那么急啊!你快进来坐着,雪儿去给你倒杯茶!”不懂拂尘为什么这么着急,天真年幼的落雪看了看门外,天色阴沉,还起风了,微风吹过,带着一丝丝的寒意,令她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连忙牵着她的手把她扯到了屋里的椅子上让她坐着,踮起脚来,把不够高的身子垫高一点儿,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茶壶和杯子。
“落雪,别忙了。”见状,拂尘适时地就拉住了她的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嗯?”顺着被抓住的手看去,落雪不懂拂尘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倒茶。
“这些日子那个负责你日常起居的人还有来吗?”危险正在靠近,拂尘察觉到了那个人的阴谋,心想估计已经蔓延到了落雪山这边了,需要和落雪确认一番。
“嗯……那个大叔好久没来了,拂尘姑姑,你说是怎么回事?”经拂尘那么一提醒,落雪才想起来,那个每七天就定时定点给她送东西的大叔,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一听,拂尘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没有理会落雪的问题,起身就跑到了屋里开始翻箱倒柜。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拂尘的起身和进屋的动作几乎都是一气呵成,落雪还是个孩子,反应能力有些差,好些会儿才反应过来,拂尘像一阵风一样的跑了,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小跑进屋里,看到的便是拂尘在床上摊开了一块包袱的布料,把她最爱的那些衣物都折叠整齐放了进去。
“拂尘姑姑,你这是要做什么?”小女孩心思单纯,看出来拂尘是要带自己走,但毕竟呆在这山上也好些年了,有感情,不大舍得,所以问出来的话题并不是很直接。
“落雪,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拂尘没办法再隐瞒,她安排照顾落雪起居生活的人已经遭遇不测,接下来对方的目标,便是落雪肯定没错的。
八年前那个人狠心地将落雪一家一夜灭门,若不是当时还在丞相府的她赶到,救下了还在生产的落雪的母亲。
想要带着她离开,可马车奔波,加上羊水已破,无奈只能带来这荒废了的落雪山,在寒冬腊月的夜里,大雪纷飞,就在她现在身处的这个小木屋里,生下了落雪……
从小到大,落雪都活得快乐,但拂尘一刻也没有忘记这么多年的仇恨,而且她这一走,苏颖棠也遭到了毒手,不慎变傻了。
接连不断,拂尘心知肯定是有人预谋搞鬼,追查了那么多年,也算是有点儿结果了,如今才有点儿眉目,那人就迫不及待地出手……
看来,苏颖棠的痊愈还有发现落雪的存在,对她还是造成了莫大的威胁,且不说关于他们一族传说的真实性,过往南越王朝三代的帝后,也的确是他们的族人不假,莫不是她想要打破这个传说?
“拂尘姑姑,雪儿不懂,这里为什么不安全?”天真的落雪紧紧地拉着拂尘的衣袖子,嘴巴高高地撅着,语气里尽是不舍和恳求。
这里是她从懂事开始就住着的地方,她只认得这儿,让她离开去见识这个陌生的世界,难免有些害怕。
看出她眼中的恐惧还有对落雪山的感情,拂尘慢慢地蹲下身子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与她平视,温柔地看着她,劝说道:“落雪乖,我们还会再回来的。现在,拂尘姑姑要带你去认识你的亲人。”
拂尘想着,也是时候该把一切都告知苏颖棠,多一个人保护落雪总归是好。
“亲人?雪儿还有亲人?他们是谁?为什么不来找雪儿?”从前她挺羡慕那些误闯落雪山的孩子,总会有他们的父母为他们着急,她没有朋友,也谨记着拂尘的话,不要去接触外来的人,才一直孤单地活着。
如今听了拂尘的话稍有震惊,她也有亲人!不是一个孤儿!可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有找过自己?这无疑让落雪感到失落伤心。
“落雪乖,不是他们不找你,你的亲人们,多半都不在了,拂尘姑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些日子出去就是打听这件事情,回来带你过去。”不抛出这样的理由,拂尘认为落雪恐怕是会赖着这里不走的。
严格意义上说,落雪是苏颖棠母亲的妹妹的孩子,两人之间的羁绊也算是姐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苏颖棠,她们的反击,才要开始!
“是这样吗?那她现在在哪儿?”听到自己还有亲人的消息,落雪暂时把想要留在落雪山的念头抛开了,一心放在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亲人身上。
“收拾好,姑姑这就带你去。”成功吸引了落雪的注意力,拂尘把东西都放进包袱里去,落雪也小跑着帮忙整理,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全都收拾好了。
环顾屋内其他的东西,这里满满都是陪伴她成长的回忆,牵着拂尘的手,抬起可怜兮兮的泪眸看着拂尘,落雪的声音哽咽着:“这些都不要了吗?”天真的她还想要把整个屋子都给搬走了。
“傻孩子,这些都没办法带走,我答应你,会带你回来的。”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拂尘向她做出保证。
“一定?”像是不相信拂尘一般,落雪又询问了一遍,希望自己没有听错。
“一定。”拂尘的回答也没有让她失望。
“那我们拉钩!”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落雪顿时笑颜逐开,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来,要和拂尘拉钩。
望着她天真的模样,喜怒哀乐表于颜,果然孩子才是这个世上最纯真的人,不懂得算计。
落雪就似一朵悬崖上的雪莲,孤傲地成长了,不曾受到世俗尘土的污染,纯洁而有自我。
若不是一切都已经败露,令她身处危险之中,拂尘真的不希望让落雪去面对这个世界,充满功利的世界。
“一言为定。”伸出手来和落雪拉了拉勾,眼看着面前的孩子绽放出阳光般灿烂自然的笑容,拂尘觉得,她这辈子,能够为了苏颖棠和落雪奔波一世,也是值得了。
“走吧!”
“嗯!”
推开小屋子的木门走进迷雾中,这不仅仅是一幢房子的门,更是通向一个对落雪而言,未知的世界的门。
才痊愈不久就有受了伤的消息,以苏颖棠几乎无法想象的速度传到了南宫翎的耳边,坐在大殿两侧的位置上,她可以感受到来自高座上南宫翎那灼灼的探视的目光。
“棠儿啊!你的腿不要紧吧?”担忧的视线始终徘徊在苏颖棠的腿上,南宫翎实在是担心这个屡屡受伤的孩子。
“多谢皇上大叔关心,我没什么事,方才王爷已经找人帮我处理了一下伤口,不碍事的。”露出一如既往甜甜的笑容,苏颖棠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是真的没事了。
自认为阅人无数的南宫翎也从她的表情中察看不出撒谎的端倪,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把心思放在了这会儿的宴会上边。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一声令下,在殿外候着的歌舞队在乐声的旋律中缓缓登场,场上一时变得热闹了许多,可台下的人各个都心不在焉。
皇后倒台,深受南宫翎喜爱的另一个妃子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上的新宠,那便是此时坐在南宫翎身边的,南宫清橘的生母——如妃。
为人看起来很是谦和,见谁都露出一副和蔼的面容,脸上也总是挂着淡淡而温暖的笑意,倒是一个讨喜的人。
然而苏颖棠的直觉却告诉她不可信,兴许是近日里遇到的变数实在是太多而导致神经敏感,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放轻松,不要看谁都是一副敌人的模样,这才平息了心里头那些冒出来的偏见。
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待放下之时,苏颖棠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正对面的一道仇敌的视线,抬头望去,不出所然,不就是她那个处处和她作对的大姐苏紫寒吗?
似乎自从她进了大王府当王妃,她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不过这样的分别却的的确确没有让她心里对自己的厌恶少几分,看她恨不得用眼神将自己千刀万剐的表情,苏颖棠深知,她怕是又恨上自己几分了。
也难怪,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让敌人消失,谁知苏颖棠命不该绝又活过来,怕是入了棺材都能活生生被气活了。
苏颖棠能够理解,嘴角含笑,为自己满上一杯茶,眉头轻挑,抿着茶杯的边缘,双眼满是笑意地看着苏紫寒,把手中的茶再次一干二净。
皇天在上,苏颖棠可以保证,这一眼一笑,还真的是为了挑衅苏紫寒而摆出来的,而她这个好姐姐,果真没令她失望,看着她得意的表情,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却碍于身处不适当的场景,无法发泄,只能默默地忍着,在肚子里自行把那熊熊烈火给浇灭了。
眯起阴狠的眼睛,苏紫寒在心里默默地发誓,一定要让苏颖棠在众人面前出糗,把她从南宫瑾煜的身边给撵走。
她得不到的,也不允许这个她厌恶至极的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