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回了王主人店里时。徐宣赞看时间还早。就在送了卯奴跟青青回楼上厢房之后。径自往店里头帮工去了。
青青沏了一壶茶。与卯奴相坐一处喝茶闲聊:“姐姐。”杏眼一瞥。隔过窗子目指风风火火下楼去的徐宣赞。“姐夫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与他这么寄居在旁人店里。总归不太方便。”
闻言引得卯奴会心一笑:“青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洞悉这人间百态了。”语尽径自斟了盏茶。凑于唇边小口抿着。“我也正寻思着。这才与官人成亲。突然说起这个我怕他想多。再稍等等。”
“嗤……”青青软眸一敛。单手支颚。撇嘴徐徐。“姐姐现在越來越像一个人了。满脑子里都是你家徐官人。想得这么细致周到。”于此玩心忽起。凑近卯奴有意耍起刁蛮性子來。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他一个大男人的。难不成还跟小女儿一样啊。想多想多。他能想到什么地方去。”带着些小脾气的话。言完重又落座。偏偏脑袋不去看白卯奴。
卯奴也知青青此举半是吃醋、半是有意开玩笑。温婉的摇了摇头。语声软糯:“青儿。官人自与我们姊妹不同。”又莞尔笑开。拍拍青青的手背。“若贸然跟他提起创业之事。我怕他会疑我嫌弃了他去。”
“啧。”青青反手拍开卯奴。柳眉一展。“所以说啊。他们凡人就是麻烦。今儿这个明儿那个的。哪有做妖來的洒脱自在。”耸耸肩膀。夸张的一颤嗓子。“吁……真搞不懂你们。”
见青青又是这副淘巧狡黠的模样。卯奴知道她已不再耍性子。青青就是这样。。脾气來的快去的也快。像一阵风似的。
便蹙了娥眉微低首沉声:“对了青儿。下次不要再用法术了。免得官人起疑心。”
青青听姐姐提起这茬。念头转了一下。有些不耐:“知道了。我就是看不愤那道士挑拨你跟姐夫。适才想捉弄他一下嘛。”眼珠一转。颇为怨怪的小声嘀咕。“又沒害人。”
卯奴噙着丝笑展颜:“我们既然身在人间。便得尽力遵循人间的大规矩來。免得打乱了哪处的方寸。”
类似这样的话卯奴先前也时常同青青念叨。念叨的多了便成了絮叨。青青抿唇一笑。抬手做了个捂着耳朵的姿势:“好了好了。耳朵都出茧子了。”语尽起身走到卯奴身边。弯一弯腰。语调拖得长长。“唔。知、道、啦。女生文学。”
卯奴瞥眼软软瞧她。一个“噗嗤”。
青青亦是回之一笑。天已晌午。实觉腹内微饿。出了房门往东厨去寻吃食不提。
。
话分两头。
那白日里被白、青二姊妹吓走的终南山道士。一路竟似蒙了心智一般兜头急跑。
只听得耳畔风声紧密。内心燥乱又芜杂。竟似不能自己控制一般。
直跑至那距离承天寺有一段路的十里亭时。适忽觉面门一冷。旋即“簌”地一下原地里站住。却是脚髁一软。向后栽去。
眼见就要摔栽地表。又忽地被一人有力的搀扶住。
“。沒事吧。”
听语声充满中气。似亦是个与常人不甚相同的修行人。
这道士抬目去看。只见一大约青年接近中年模样的方丈。身着黄色海青、斜批赤色袈裟。胸挎一大串桃木佛珠。单掌施礼。流露几分丰神俊逸的眉目间沉淀一缕老成神韵。
这道士心下明白。定是他将自己救下。该死。自己方才不知被那妖女施了什么法。居然一阵阵跑个不停歇。若非他相救。诚然不知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跑下去。直到体能消耗至死:“多谢这位禅师相救……唉。”欲言又止。终化作一声涓浓叹息。拂袖负后、难掩哀色。
看得这方丈有些莫名。方才他见一道士脚底生风一般疾跑过來。几乎就要与他相撞一处。便下意识的使功力去给了那道士一击。女生文学不想却察觉出了该是妖术所至。时今又观其神情。愈发认定了必有古怪:“这位同修。你何故惊慌至此。”又是一合掌礼。微颔首。谦谦然的发问。
这道士理理紫金袍。略把神情稳了一稳。亦双手居前。左掌心搭于右手背的微微躬身行下一个恭谦礼:“贫道原在终南山清修。时今下山游历。却遇一怪事。”
这方丈亦有來有去的报上了自己的家门:“有礼。贫僧乃镇江金山寺住持法海。出寺信步。在此偶遇仙士。”微顿一顿。侧目缓声。“是如何一桩怪事。”眉头微皱。亦在好奇。
这道长此时已苦水满肚。虽与方丈所修不同法门。却也干脆借势一通宣泄:“唉。禅师有所不知啊。”又是深深一叹。女生文学只沉声说道。“我在那卧佛寺前偶遇一小哥儿。见他头顶有黑气缭绕。便料定他是被妖邪破了纯阳体。于是书符一道予他。意欲救他性命。”微微摇首。“谁知他不听我劝、不信我言。反被那妖物美色迷惑。一通花言巧语哄得他來承天寺为难与我。”甫地抽出负在身后的手。一个拂袖。“我收那妖怪不成。反被妖怪捉弄。那妖是一对姊妹。道行颇高。怕都是千年有余。我敌不过她们。”
“原來如此……”法海禁不住自言自语。不知怎的。耳闻这道长之话。他心里便跟着一个亏空。总有隐隐然不安之感。干脆径自颔首。掐指一算。片刻后摇摇头。对一旁缄默声息不解其意的道士浅浅一笑。“贫僧禅定之时。我佛曾加以点化。告知贫僧一段千余年前便该归结的风流孽案。女生文学”
“哦。”这道长诧异不已。
法海又道:“方才贫僧掐指一算。想來便是仙士得遇的那妖了。”
“居然。有这等事。”道长若有所思。他本就是清修之人。对于前因后果之大规章自然了悟颇深。又见这禅师定也是有修为傍身之人。且不会乱打诳语。自是深信。“法师高建。该放任那妖怪与那凡间小哥儿做夫妻。”
“是也不是。”法海若有所思的微皱清眉。一任浩荡天风扑在面上、又簌簌几下撩乱了服帖在身的赤红袈裟衣摆。徐徐缓言。“且不要管她。孽缘自有该尽时。”
迎着迂回不止的料峭微风。。亦思忖开來:“只是人妖结合、人畜交媾。于天理实在难容。即便是神佛菩萨下凡救世。也都要为途中所造的因來承担下任何果报;况且是这么一个尚未得道的妖身……纵有因由。纵有点化。也只怕会造下极大业障啊。”
法海微微颔首。清澈的朗目沉淀起一抹水雾空灵:“这倒不假。譬如当年狐妖妲己奉上神女娲之命。陷入凡尘促使商纣亡国;然而亡国之后。女娲却授意将狐妖妲己杀死。”依旧徐徐缓缓。唇兮一开一合的。似乎透着斑驳雾气。“狐妖妲己虽是奉命。可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也造下了业障、埋下了恶因;故最后必须还清业障、承担相应的苦果。她以自己凡胎的性命一条。消干净了她的业障和果报。最终魂魄登了仙去。是为狐仙。”于此转目。“换而言之。。便注定了她会造尽地狱业。注定了她最后的结局会是一个身死。这是她完成任务的完整过程。可同时。也注定了她结束凡尘之旅、脱去凡胎后。会归位受封、登仙而去。”
道长徐叹一口气。也是轻轻的:“这类事若放在凡人眼里。自是不会明白。若放在清修之人身上。则会发现无所谓悲喜。仅是一个需要走完的过程罢了。”
“所以同样。仙士所遇那妖物之事。自然也不必执着。”法海展眉。“若能将伤害减到最小。若能拦下。那必不能旁观袖手。可我们也只需尽力而为。不违自己心意便是做好了我们自身的功课。其余诸事……大千世界、因果不歇。便是自然。”
世间惟有天工巧。善恶分明不可欺。如此而已。
因缘际会、轮回因果。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无极命盘里外。无人可以逃得过一个“定数”尔尔。所要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不违自己心意。便是做好了自己的课业;而最后那个结果。一早都是注定的。
一切皆是虚妄。所真实的只有在这场虚妄之中尽致淋漓的磨砺过程……
道长缓缓展眉。对着法海甩拂尘行下一礼。
二人相视一眼。彼此了然。颔首微微。转身分作两边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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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轻曳。梳不开卯奴不展的两弯罥烟眉。
青青碎步行进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白卯奴临着小窗半扇。幽幽徐叹。
才想发问。卯奴便看到了她。转身盈眸。语气难掩一抹微微心慌:“官人去王主人的店里了么。”
青青只好权且接话:“是。姐夫一早便去了。”
闻了答复。卯奴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做了任何言语。
青青说话间已经走过了近前來。挨着卯奴落身坐下:“姐姐这是怎么了。”柳眉微纠。“方才我进來的时候。怎么看见姐姐在叹气呢。”
自己的心思。从來都是瞒不过青青的。卯奴强作欢颜的淡一莞尔。眉目却颦:“我原是蒙了点化來偿还一段千年情债。按理不该同官人有夫妻之实。只与他成家、再帮扶他立业。之后便该回去。”于此微微一停。尾音起了茕茕落寞。眸中也是一抹茕色。“可洞房花烛夜当晚。我还是……”沒了下文。
卯奴什么意思。青青自是了然。眼睑垂了一下。又凝眸定格在卯奴面上:“我原就提醒过姐姐。偏生姐姐不听。”不带情态。是最简单的陈述。尔后一转语气。淡淡笑意眼底不达。“不过倒也不妨事。那徐宣赞本就是凡人。是凡人便得历经生、老、病、死。”于此微扬了扬头。边寻思着。“待几十年后他生命殆尽。姐姐再走就是。”
白卯奴却不似青青这般顺心随意。只是软软一叹流转在小口犀齿:“唉……”水眸敛下。兀自忖量。“只怕神佛菩萨具难容我。”
“你又想多了。”青青一扬眉弯。转脸重看定卯奴。“我不懂那些。只是觉得情爱真真无趣。若是我。我定对那凡人相公沒得兴趣。”讪讪的有些嗤之以鼻。后又抿了丝笑抬指覆了覆卯奴皓腕。“不过既然姐姐感兴趣。历经一番应也沒甚不妥。嗯……日子嘛。还得过。想那么多有的沒的也是徒增心烦。”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不是单纯的安慰。
如此一番话听在耳里。卯奴忽觉阴霾心房敞亮许多。她的青儿就是这样。总也能够使她宽心、使她消除恐怖无所畏惧。
其实有些时候。人的身边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的。这个人不会告诉你对与错、不会给你逐条逐理分析利弊。只会顺着你的心情将你宽慰。听你倾诉并陪着你一并宣泄。永远的无条件的支持你。不会跟你离心离德、至少在你身边时不会离心离德。
揉碎的阳光金波荡漾进了纤长的美丽狭眸。卯奴重又展眉。按了万千心绪、敛了重重顾虑不再去想。浅浅又释然的点了点头。似被风拂过的带着雾气的水莲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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